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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结盟(四)【修】

    褚晏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不舒服。”

    “我, 我自己能走。”

    宋茹甄挣扎着要下来,然她一动,腹部的撕扯越清晰, 很快,疼出一脑门子的汗来。

    “别动。”褚晏语气微微一沉。

    宋茹甄哪里还敢乱动,如今小腹正是疼的翻江倒海, 不知为何,竟比以往闹腾的还要厉害, 她整个身体恨不得缩成一团, 下面还在流血,后面的下裳估计早就脏了。

    如此尴尬的时刻竟然就这么被褚晏发现了, 她羞得只想把自己的头埋在脖子下面。

    褚晏见她不动了, 这才抱着她稳稳当当地下了马车。

    起初蕙兰见驸马抱着公主下马车, 还是一头雾水,后来瞧见车厢的坐席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迹,立即了然,忙跟着驸马身后进去了。

    正是午后时分,府里的下人们见公主和驸马不在,各各偷偷地找了角落打盹。是以, 褚晏抱着宋茹甄一路回到瑶光殿时,倒是没什么下人撞见他们。

    甫一被放在床上, 宋茹甄立即拉过被褥裹住自己的身体, 蜷缩成一团, 窘迫地别过脸去, 催促道:“你先出去!”

    褚晏站着不动,还主动开口询问:“叫太医来?”

    一听要叫太医,宋茹甄的脸都绿了, 急急地瞄了一眼蕙兰。

    蕙兰忙笑着挡在宋茹甄前面,冲褚晏欠了欠身,“驸马爷,无需叫太医,这里有奴婢伺候就可以了,请驸马爷先出去吧。”

    褚晏想亲口听宋茹甄回应,只是宋茹甄被蕙兰挡了个严严实实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只好抿了抿唇,转身出去了。

    *

    蕙兰抱着宋茹甄刚换下来的衣裳出来时,愕然发现褚晏竟站在门外没离开,“驸马爷,您怎么还在这儿?”

    “她,”褚晏担忧地看了里面一眼,“可好?”

    蕙兰难得见驸马紧张公主,欣慰地笑了笑,“公主没事。”

    褚晏抬起手臂,将绿色的官服袖子上的一大块黑红色的痕迹递给蕙兰看。

    那痕迹看起来像血,蕙兰大惊,“驸马爷受伤了?”

    褚晏摇头:“是她的。”

    蕙兰明白了,驸马爷估计不知道公主是来葵水了,还以为是公主受伤了,便解释道:“驸马爷不必担心,公主只是那个来了而已。”

    “?”褚晏懵然。

    蕙兰见褚晏没有会过来意思,便抬手挡住嘴,凑近褚晏低声道:“是公主的葵水来了。”

    闻言,褚晏愣了下。

    半晌后,耳根子忽然红了个通透。

    褚晏入公主尚公主前,曾得宫中司仪授教过尚公主之礼,其中提过公主葵水时,驸马不得与其同房,司仪还特意解释了何为葵水。褚晏虽听过,但从未见过,是以,方才见到衣袖上的血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如今知晓后,不知为何,褚晏只觉得衣袖上那东西隔着衣物,竟烫进了他的皮肉里去似的,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回到西厢里。

    *

    乾庆宫。

    宋应时盘腿坐在龙榻上,上身佝偻前倾,一手紧紧摁住腹部,一手搭在脉诊上,额头上细汗密布,不耐烦横了一眼跪在榻边替他诊脉的太医院院首。

    “什么情况?”

    院首也是一头冷汗,他忙拿开手,拱手行礼,面色古怪地说:“回陛下,从脉象上看……陛下身体康健的很,并无大碍。”

    “无碍?无碍为何朕会腹痛难忍,仿佛被人剥皮抽筋一般?”宋应时咬牙切齿地扫了地下跪着的一溜太医们。

    太医们立即吓得战战兢兢地发抖。

    院首眼里又是茫然不解,又是惊恐不安地说:“许是,许是陛下……吃坏了肚子,敢问陛下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宋应时一怔。

    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仔细想想,好像是最近两三年开始的,且是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次,只不过当初只是隐隐作痛,他也找其他太医看过,都说脉象无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以为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可每次他吃什么之前,都会有三个人先行试毒,但那三个人并任何不适。

    久而久之,他见除了疼痛,也没其他不适,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这次实在疼的厉害,仿佛有人拿刀子在他的腹部绞一般,他这才兴师动众地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来了,如今却连院首也说他的身体无碍。

    难道是……

    他心头忽地一跳。

    忙敛了怒容,故作恍然大悟道:“院首提醒的是,朕想起来了,许是朕今天贪吃了几个果子所致,朕现在感觉好多了,你们都退下吧。”

    太医们立即如蒙大赦,潮水似的退出殿去。

    童恩立即躬着身子来问:“陛下,可真是好些了?”

    宋应时“恩”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去,宣个人过来侍寝。”

    童恩迟疑了一瞬,小心地问:“男人?还是女人?”

    宋应时脸上瞬间变得难看之极,他斜眼横了童恩一眼,咬牙道:“自然是女人。”

    童恩立即领命下去。

    宋应时立即双手抱着肚子,低着头,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发上往下低落,他喃喃自语道:“阿姐,是你吗?”

    不一时,一个轻纱薄拢的窈窕女子赤脚走入大殿内,菱花朱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那女子瞧见龙榻上盘膝而坐的龙袍男子后,起初眼里还有一丝胆怯,垂眸想了想,一咬牙,便笑靥如花地上前,在距离宋应时五步外跪下:“臣妾参见陛下。”

    宋应时面色恢复如常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道:“跪那么远做甚?朕会吃了你不成?”

    女子一听,忙膝行到了宋应时的跟前,低垂着眼眸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宋应时道:“朕问你,你们女人,有没有肚子疼的时候?”

    “肚子疼?”女子仰头,不解地看向宋应时,刚撞上宋应时的目光,陡然一个激灵,忙垂下头,颤巍巍地说,“有,有的。”

    “何时?”

    “吃,吃坏肚子的时候。”

    宋应时皱了皱眉:“除了此时,还有其他时候?每个月都会痛一次的那种?”

    女子一听,眼珠子转了转,不太确定地反问:“陛下说的可是,月事?”

    “月事?”宋应时问,“何为月事?”

    “就是,女子每月总会有那么几日……落,落红。”

    “……那几日肚子会疼的厉害?”

    “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会,肚子若是疼的厉害,多半都是些体寒的女子才会有的。”

    体寒!

    闻言,宋应时的手陡然握成拳,眼里的水光顿时凝结成冰。

    “阿姐,阿姐,救我……救我……”

    “阿时,别怕,阿姐来救你。”

    咔嚓咔嚓——

    “阿姐,冰面要裂了,你快逃!”

    “阿姐不会丢下你的,啊——”

    “阿姐,我们会不会死?”

    “阿时别怕,这里的水不深,还淹不死我们。”

    “可可,可是我太冷了,我快要被冻死了。”

    “阿时,你上到阿姐的肩上,阿姐把你送上去。”

    哗啦啦——

    “阿姐,我上来了,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不行,这冰面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要,你听话,趴在冰面上一点点往前面的桥下爬,那里有台阶,你上去,叫人……叫人来救我。”

    “不要,那样阿姐会被冻死的,呜呜……”

    “阿时,不要哭,你要真想救阿姐,就坚强点,赶紧活着爬上去,好叫人来救阿姐,听话!”

    “好,我听阿姐的话,阿姐,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会带人来救你的……”

    “陛下。”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忽然盖在他的大腿上,宋应时陡然回过神来,眼中戾气暴增,抬手一把掐住女子细长的脖颈。

    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抱着宋应时的手,双眼惊恐地望着一脸杀气的宋应时,不敢挣扎,也不敢大叫,强烈的窒息感只能让她张着嘴巴,吐出舌头极力想要呼吸。

    “我答应过阿姐,不能乱杀无辜。”

    宋应时眼里的杀气消退,他随手将女子推倒在地上。

    女子趴在地上,抱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待她渐渐平复,发现宋应时一双阴冷的眸子正静静地盯着她,她毛骨悚然地往后退了两步,蜷缩成一团地胆战心惊地看着宋应时。

    宋应时道:“今晚,朕同你说的话胆敢泄露出去一个字……”

    女子立即起身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放心,臣妾死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宋应时扭头,从床头的多宝阁架上抽出一本书扔给女子。

    女子惶恐接在怀里,低头看了一眼,书皮上写着《渡厄经》三个字。

    “去那边将《渡厄经》抄写三遍,今晚回去后,你将会成为后宫里唯一一个有位份的美人。”

    女子一听,脸上的惊恐瞬间变成了狂喜,忙磕头道:“臣妾谢陛下隆恩,臣妾谢陛下隆恩。”

    “今晚,你同朕做了什么?”宋应时忽然问。

    女子先是一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道:“承蒙陛下临幸了一夜,臣妾受宠若惊。”

    *

    是夜,瑶光殿内灯火辉煌,茜金纱帐下,齐明箫坐在床沿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公主,这是明箫刚熬好的温经散寒汤,还是热的,明箫伺候公主用药吧。”说着,齐明箫舀了一勺,吹了起来。

    宋茹甄靠在床头,觑了一眼隔壁榻上背对着他们低头看书的褚晏,自从齐明箫进来后,褚晏便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未动。

    汤勺送到唇边,齐明箫柔声道:“公主,不烫了。”

    以往被齐明箫无微不至地伺候着,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日大概是因为褚晏在场的缘故,她忽然觉得十分不自在,抬手就要去拿汤勺。

    “本宫自己来吧。”

    齐明箫却不放手,哀怨地看着她道:“这些活以前都是明箫在做的,如今,公主可是嫌弃明箫手笨了?”

    “……你想多了。”

    再说下去,难免有打情骂俏之嫌了,宋茹甄只好任由齐明箫伺候喂药。

    正喝着,蕙兰领着几个人笑盈盈地进来了:“公主,陛下派人给您送补品来了。”

    “补品?”宋茹甄纳闷,抬头看去,见蕙兰身后站着六七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手里各各捧着一个锦盒,“什么补品?”

    蕙兰转身翻了翻小太监们手里的锦盒,一一答道:“有阿胶,虫草,灵芝,人参……都是些补气养血的东西……咦?”蕙兰来到最后一个锦盒前,拿起三个捆在一起的药包,“好像还有三副药。”看了一眼上面的的字,蕙兰一字一顿地念着,“温中散寒止痛药……”

    止痛药???

    宋茹甄讪讪的摸了摸耳垂,她和阿时痛感相连,所以她身上哪里痛,阿时也会有感觉。之前月事来了也痛过,但从没见阿时这般兴师动众过,她也不好意思问阿时这件事,所以她一直以为阿时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男女……那里不同。

    如今,这止痛药送来的如此刻意,看来是这次她痛得太厉害了,牵连到阿时了……

    捧止痛药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道:“陛下让奴才给公主传句话,这些药都是陛下命太医院的院首连夜进宫,亲自抓的,止痛效果极好,陛下说公主痛了就不要忍着,需尽快服药。”

    宋茹甄:“……”

    真不是她要忍着,是月事之痛乃阵痛,非一般伤口之痛,不是喝了药就能立马止住,她也不想的啊。

    如此难言之隐,她都不知该如何向阿时开口解释。

    蕙兰将药放回去,冲宋茹甄笑着说:“公主,陛下怎么知道您那个……来了,还派人送来了止痛药?”

    宋茹甄含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不知整个公主府里的人都是阿时的人?”她怕蕙兰多疑问东问西的,忙催道,“你把东西都收好,打发他们回去复命就是。”

    蕙兰转身,正要带人下去。

    宋茹甄喊:“慢着。”

    蕙兰他们停下,等待示下。

    宋茹甄斟酌了下用词,对捧药的小太监说:“你回去给陛下说,止痛药我已经服下,叫他……稍安勿躁,不必过于忧心。”

    “是。”

    喝完药后,银翘正好端着木盆和热水进来,她将木盆放在床下,倒了热水,放入药包搅拌好。

    齐明箫扶起宋茹甄坐在床边。

    宋茹甄垂下双腿,齐明箫挽起袖子,半跪在地上,准备替宋茹甄褪去足衣。

    心念电转间,宋茹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女子的足只能让心爱之人触碰,念头起时,她的手已经挡住了齐明箫手上的动作。

    齐明箫愣住。

    宋茹甄也愣住了。

    她体寒,每逢月事来临时,腹部便会奇痛无比,非得用药浴泡足,再辅以推筋活血方能缓解,齐明箫得知后,算准了他的月事,每次便会亲自熬药,再替她推筋活血。

    这一年来,几乎月月如此,她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此前从未有过什么排斥,为何突然间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再次瞥了一眼隔壁榻上静静看书的褚晏。

    半晌后,她松开手,示意齐明箫继续。

    齐明箫目光一闪,低头继续褪下足衣,将宋茹甄一双如玉般的白腻小脚放进盆中,时不时地问一句:

    “公主,明箫的力道重吗?”

    “……不重。”

    “公主,这样用力,可以吗?”

    “……可以。”

    明箫今儿个是怎么回事?都伺候一年了,她受什么力道不早就被他摸地门儿清了,怎地反倒像是第一次时,不停地询问她?

    “公主,那里,还疼吗?”

    “……???”

    明箫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的……

    这时,隔壁传来衣衫簌簌声,宋茹甄偏头看去,便见褚晏起身下了榻,然后头也不回地径直出去了。

    “……”

    褚晏离开后,齐明箫反而安静如鸡了,默默地替她推筋,连神色都变得正经了几分。

    宋茹甄瞅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明箫茫然道:“明箫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宋茹甄用手里的书挑起明箫的下巴,眸光清冷:“齐明箫,不要在本宫面前玩花招。”

    齐明箫笑了下,坦然地迎着宋茹甄的目光:“明箫哪里敢在公主面前耍花招,明箫只是想替公主试探一下驸马而已。”

    “试探?”宋茹甄怔住,“试探驸马什么?”

    “试探驸马是否在乎公主?”

    宋茹甄心中一动,挑眉“哦?”了一声。

    明箫道:“公主是天人般的公主,自是不明白这人间的儿女情长,尤其不明白这男人的心。”

    宋茹甄撤回手,坐端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齐明箫继续说道:“这男人啊若是在乎一个女子,必定会一颗心时时刻刻地在那女子的身上,见了她疼会紧张,见了别的男人亲近她……会吃醋。”

    听到‘吃醋’两个字,宋茹甄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齐明箫眸光一转,瞥了一眼门外,意有所指道:“所以明箫就想看看,驸马到底在不在乎公主……”

    宋茹甄似笑非笑:“那你看见了什么?”

    齐明箫看着她,浅笑:“公主看见了什么,明箫就看见了什么。”

    都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管齐明箫处于什么目的说了那番话,但的确已经让宋茹甄开始忍不住去想,褚晏到底有没有一点在乎她?

    可自打齐明箫来了半日,褚晏还能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看书,再到后来沉默地离开来看,褚晏应该是不在乎她的吧……

    她突然摇了摇头,甩去脑中乌七八糟的念头,她都在想什么呢!

    褚晏在不在乎她重要吗?

    她和褚晏只是盟友,他们之间有的只是利益关系,她为何要去在意一个盟友的情感?

    “什么时辰了?”宋茹甄靠在床头看书,等了会儿还见褚晏还没回来,忍不住问在一旁绣荷包的蕙兰。

    “方才听外面传来更声,眼下已经二更天了。”蕙兰看了一眼门外,“公主,还要等驸马吗?”

    “谁说本宫在等他。”宋茹甄扔下书,身子往下一溜,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道,“熄灯吧。”

    夜里,宋茹甄再次被腹部传来的阵痛惊醒,可她实在太困的,只好蜷缩着身子忍着痛,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睡着睡着,她隐约觉得腹部有个暖暖的东西贴着她,似熨斗似的烫平了她体内的痉挛……

    早起时,宋茹甄发现自己的手里抱着一个温热的汤婆子,正贴在自己的腹部上,她还以为是蕙兰做的。

    随手正要将汤婆子扔在一边,忽然见发现这个汤婆子似乎跟她往日用的有些不一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终于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是汤婆子外面的套子不一样。公主府里的汤婆子套子用的都是质地上好的锦缎,而她手里的汤婆子用的却是棉麻,还是双层棉麻。厚厚地两层裹在汤婆子外面,颜色看起来还有些发黄,像是被什么东西泡过似的。

    隐隐约约间,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气,好像就是汤婆子的棉麻套子上散发出来的,送到鼻端细细一闻,果然闻见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正在这时,蕙兰和银翘端着铜盆和洗漱用具走了进来,宋茹甄举起汤婆子问蕙兰:“这个是你准备的?”

    蕙兰看了一眼宋茹甄手里的汤婆子,有些茫然,扭头问银翘:“是你弄的?”

    银翘摇头:“都这个时节了,汤婆子早该收起了。”说着,银翘也看了眼宋茹甄手里的汤婆子,纳罕道,“奇怪,这汤婆子看起来不像府里的东西。”

    不是蕙兰,也不是银翘,难道是……

    她瞥了一眼褚晏的被褥,问:“驸马昨晚在哪里睡的?”

    蕙兰道:“驸马爷昨夜好像一直在西厢里看书,至三更天时方回来就寝,天方亮时就起来了,现在人又在西厢里看书,可要奴婢叫驸马爷过来?”

    宋茹甄摩挲了几下汤婆子,嘴角提了提:“不必了。”

    -

    夜里,齐明箫照例过来伺候她喝药,泡足推筋。

    褚晏一整日都在西厢里看书,用膳。

    他似乎知道齐明箫要来,不知是眼不见为净还是怎地,总之到现在也没有踏进瑶光殿一步。

    宋茹甄躺下后一直在装睡,本想等着褚晏过来,看看那个汤婆子到底是不是他放的,但子时一过,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后,她手里果然又多了一个汤婆子,又是棉麻套子,隐隐约约地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

    宋茹甄打开汤婆子看了看,里面的热汤浑浊发黄,散发着浓郁的草药气,难道这汤婆子里面装的是药汤?

    这两晚,她觉得腹痛明显减轻了不少,不会是这个奇奇怪怪的汤婆子的功劳吧。

    她看了一眼外侧齐齐整整的被褥,陷入了沉思。

    到了第三晚,宋茹甄支开瑶光殿里所有的下人们,裹着披风,灭了瑶光殿里的灯火后,便悄悄地躲在西厢对面的东厢里,从门缝里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宋茹甄窝在门缝边困地直打哈欠,想她堂堂一长公主,竟然躲在角落里窥视自己的驸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抓奸呢,委实好笑的很。

    月入中天时,西厢的门终于开了,宋茹甄立即抖擞精神紧盯着对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褚晏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好像拧着什么东西,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后面去了。

    宋茹甄忙从东厢溜了出来,悄悄地跟在褚晏后面,兜兜转转,最后发现褚晏去的竟然是厨房。宋茹甄看见褚晏轻车熟路地找到炉子并生了火,又翻出药罐添水放在炉子上。

    过了片刻,打开一包东西倒了进去,那包东西就是方才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同那东西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巧的棉麻套子的汤婆子。

    褚晏拆下汤婆子的棉麻套子一起放进了那药罐子里,之后便聚精会神地拿着蒲扇对着炉子里的火扇了起来。

    所以,那汤婆子果然是褚晏的杰作。

    用棉麻套子浸了药汁,再用汤婆子热敷,原来可以缓解她的痛经。褚晏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法子,怎么连齐明箫和太医都不知道。

    难怪前两日褚晏都是半夜三更之后才回房里,要把套子浸透药汁,再烤干,没有一两个时辰下不来,再趁着她睡熟之际,悄悄地将汤婆子塞给她。

    可这明明是为了她好,褚晏为何不告诉她?

    宋茹甄看着褚晏,炉子跳动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雪莲般圣洁的脸庞无端地多出了一丝烟火气,让人觉得,岁月竟如此静好。

    她想着既然褚晏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暂时就假装不知道,便悄悄地先回到床上等待着。

    一个时辰后,门果然轻轻地开了,又轻轻地合上,落地几乎无声的步履缓缓接近。

    然后,没了声音。

    宋茹甄是侧向里侧而卧的,等了会儿,却一直没听见动静。

    心里兀自纳闷,眼珠子在眼皮下面动了动,克制住自己想翻身一看究竟的冲动。

    就在这时,她的被子里塞了进来一个温暖的物事。

    褚晏的手在被子里竟然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她的手,将汤婆子放在她手心里,再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上面,一起挪到她的腹部紧贴着。

    就在褚晏准备抽手时,宋茹甄一个翻身,反手抓住褚晏,像是生怕他逃走了似的猛地拉了一把,笑喊道:“抓到你啦!”

    然而,褚晏是单膝跪在床沿上的,另一只腿还在地上,正躬着身子,被宋茹甄突然这么一拉,身体猝不及防地向前一扑,不可避免地压在宋茹甄身上,连嘴唇也好巧不巧地撞在了宋茹甄的嘴唇上。

    一时间,二人齐齐呆住了。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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