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从来不骂儿子的他气的暴跳如雷的骂起儿子来，他怕气着爹，就站在他跟前一动不动的尽着他骂，看爹骂的嗓子都哑了，他赶紧去给爹倒水，又怕爹当着他的面不愿意喝，就放下水碗走出去了。卡Kа酷Ku尐裞網但是很快，那只碗随着他飞出来了。打铁要趁热，他一出门就跑到了菊花家，然后一鼓作气把他要退婚的话说给了菊花爹娘，菊花爹娘听了惊的嘴都张开了，半天都瞪着他吐不出一个字。他说完了就赶紧落荒而逃，恰巧出门时碰到了进门的菊花，他看见她那张大黑胖脸厌恶的扭过头准备擦身而过，但是菊花赶紧假装羞怯怯的嬉笑着叫住他问：“你来找我啊，咋不见我就走了啊？”
虽说他心里没她，但毕竟是亲戚，从小就认识，心里也不忍，就低着头硬着头皮说：“我把话都跟大爷大娘说了，我先走了。”
然后才落荒而逃成功了。
可是，他害怕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菊花比他大三岁，早就盼着他来提出娶她过门了，可是他就是不来，自己是日日思夜夜盼的巴望着他来，这一回他终于来了，她喜得心都要变成小鸟飞出胸口了，又看到他那不自然的样子，听他说“我把话都跟大爷大娘说了”就料定他是来“要好”的了——所谓的要好就是男方要娶亲时到女方家讨个喜日子。
她激动的那张大黑脸都变成紫黑的了，疾跑几步跨进了屋里，进门就大叫：“爹娘，勇敢来干啥来了？”
爹娘正低头沉默，被闺女一问，也不能瞒她，娘就低低的说：“勇敢说他要你再找个好婆家。”
她听了“呀”了一声，一腚蹲在地上了。
他从菊花家回来的当天夜里，爷俩都各怀心事的默默喝了汤，爹正要想法跟儿子好好说说的时候，外面一声大叫：“勇敢，你个没良心的，我死给你看——”
他吓得跟爹一起往外跑，就看见菊花果然拿了一瓶农药，见他出来了，拔开瓶盖仰头就喝。勇敢和爹吓得腿都钉在地上了，眼看着药瓶被送到她嘴里了，忽然那个药瓶从她手里自动飞了出去，像一枚子弹一样“嘭”击在了屋角处的猪圈上，那药瓶也应声而碎，顿时那土坯墙上溅满了白色的泡沫，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也弥漫开来。看来，药是真的。
菊花看着破碎的药瓶呆住了，笨拙的手足无措的站着，他爷俩这时却清醒了过来，赶紧都走过去去劝说她，她这才嚎啕大哭起来了。
她人胖，力气大，自然哭的很响，这一哭，就引来了街坊四邻的围观，她见来了人，更人来疯的大哭大闹起来，又哭又骂的说勇敢是狼心狗肺，是死不要脸，她们是从小就订的娃娃亲，好了这么多年了他说不要她了就不要她了，她要让大伙都听听，都来评评理，她把话撂在这了，要是他今个不答应马上娶了我，我就死在他家，我说到做到……
勇敢看着她这副丑相，气的脸煞白。本来勇敢的爹很满意他这个未来儿媳的，因为他是自己老友的闺女，她又长的结实粗壮，将来是地里的一个好把式，庄稼人嘛，不就图个能干活，儿子要跟她退婚，他很为她打抱不平，发誓也要拦住儿子退亲，可是看到眼前这个闺女这么撒泼耍赖的，他的心也凉了，无奈是自己儿子对不起她，也只好任由她闹，只能蹲在地上长吁短叹。
她一开始闹，都新鲜，人就蜂拥般来看她闹，后来大伙看看再闹也还是那一老套，并且村里人对英俊优秀的勇敢要娶这么个丑媳妇本来就觉着亏，也没有给她捧人场的兴趣，只是来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现在好奇心满足了，人群就在...时开始消退。本来她哭闹的...就取决于围观的人的，人愈多她越闹腾的欢，人潮开始跌落，她的闹兴也开始溃散，于是她也由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她最后像一个死猪一样卧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哭着。
人人要脸，树树要皮，还是勇敢爹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走上去拉她，轻声细语的劝她，谁知她像个睡醒的猪猛一打挺般的坐了起来，然后凶神恶煞的指着勇敢说：“你等着吧，我不会就此完的，我一个大闺女闹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人要了，只要你明天不去俺家赔礼道歉，我明个还来死——”
说罢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摆一摆的走了。
勇敢爹铁青着脸问勇敢：“明个你去不去她家跟她道歉，要是道个歉就没事了，瞅个好日子把她娶来就是了？”
勇敢也铁青着脸说：“不去。”
父子俩的沉默像夜一样厚重了。
第二天傍晚，她果然又来了，但是她却没有像昨晚一样哭嚎着闹来了，而是进门就跪在了勇敢爹的膝前，抖动着胖胖的颈下肉可怜凄凄的叫：“叔——你救救我吧，没有勇敢我活不下去啊，我这一辈子就喜欢他一个，就对他一个好，我向你保证，只要勇敢娶了我，我当上了恁家的媳妇，我会当牛当马的拼命的干活，我会当牛当马的伺候你老人家，我会当牛当马的听勇敢的话……叔，看在我从小就待见恁老人家的份儿上，看在俺爹俺娘的份儿上，看在我是一条命儿的份上，你就给我做主吧，别叫勇敢不要我吧……”
真是情真真意切切悲到骨子里了。勇敢的爹也被感动的老泪纵横了，他一抹眼泪冲勇敢叫：“我的儿，你说你今个娶不娶菊花吧？”
勇敢看在爹怜悯的一皱眉头说：“爹，你别被她迷惑了，这样硬拴在一起的婚姻能过好日子吗——”
“你给我憋住，我就问你，你娶不娶菊花——”
勇敢不忍说出来伤害到爹，就把头倔强的一拧。爹当然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说了声“中中中”，然后那两条伤腿比鹿腿还敏捷，比牛马还健壮，呼呼带风的跑进了屋里，又是呼啸一声，他把一根大拇指粗的草绳绑到了院子里老槐树上。勇敢吓坏了，大喊一声“爹——”就朝他跑去。这时菊花也吓坏了，也跟着笨拙的往老头跟前跑。
也太快了，等勇敢飞跑到他跟前时，他已经咽气了，鼻孔里没有了一丝呼吸。勇敢撕心裂肺的哭喊，菊花却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勇敢抱着爹的尸体哭个不休，任谁也劝不住，最后，夜深了，亲邻只得散去了，勇敢直捶自己，早知道爹会这么做，自己就去死了来抵抗菊花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个轻轻的叫声：“勇敢哥——勇敢哥——”
哭的昏昏沉沉的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屏息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不错，外面还在轻轻的叫“勇敢哥——勇敢哥——”
花花，他惊叫。
果然是花花，他一见到她，像见到唯一的亲人一样，一下子抱住了她呜呜的哭起来。都忘了问她怎么忽然来他家了，她咋会知道他家在哪住呢？
她拍打着他像哄孩子般亲亲的说“别哭别哭”。
她侧身看看床上躺着的老人，立即推开他叫：“真的呀？我刚才睡着睡着做了个梦，梦见俺姥娘跟我说你的爹上吊死了，不过没事，不是真的死了，是她施法叫他暂时咽气了，你去给他把这瓶药喝了他就好了。我就一下子醒了，醒来后一眼就看见我床头搁着这个小瓶子，我就认定是姥娘再给我托梦，我就拿着这瓶药来了，勇敢哥，这太奇怪了。”
勇敢更迷糊了，看着她那个小瓶就一把夺过，掀开就往爹的嘴里倒，可是他看到那个瓶子里哪是啥药，分明是一道透明的光飞进了爹的鼻孔。
爹就慢慢的醒过来了，他俩喜极而泣。
爹见了俊俏伶俐的花花很是喜欢，又听勇敢说是她把他救活了（当然他没有把她怎么救他跟他细说了，只是跟他撒了个谎说她有救死扶伤的药方），他听了就更喜欢她了。后来很自然，他就同意儿子立刻娶了她，那个菊花知道后也没脸再来闹了，一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又重阳了一遍。
后来他问她那晚是天那么黑，路又那么远，况且她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她一个大闺女咋敢肚子来他家呀。她眼睛闪亮的看着勇敢说：“勇敢，你信不信，咱们的姻缘是我姥娘一手撮合的。那夜我醒来拿着那瓶药出了门还犹犹豫豫的来不来时，因为我一个闺女走二里多的夜路能不害怕吗，但是我亲眼看见前面有一个老太太的身影在蹒跚的前行，我看着那个背影很像我姥娘的样子，我就立刻对那个声音充满了信任，就大着胆子跟在她后面走起来，然后我就由她引着来到了咱家，我相信那个前面引路的影子就是我姥娘的魂儿。”
勇敢想起那个雪夜他被一个老婆婆引着走到她家的情形，激动的抱住他的媳妇说：“我信，我信咱俩的姻缘是咱姥娘成全的。”
他讲完这个故事，我们都拍手称庆，觉得这个“鬼姥娘”真是会做鬼，竟然不在了还给人间做成了一对好姻缘，看来鬼可不都是可怕的。我同学的娘就沉吟许久说：“你当然了，她帮的是她外甥女，要是别的人遇见了鬼十之八九都是要遭殃的。”
老爷子拿起一根材棒去拨火，并眯起眼睛吹了吹几根新添上的花柴，然后喝一口水说：“也不是，鬼呀其实跟人一样，有好有坏。人是白天出来活动，鬼是夜间出来游荡一番，就像咱过十天半月就要赶一回集，置办一些东西一样，他们来到人间也有他们的事要办，所以人一到了夜间就关起门里睡觉，其实也有跟鬼魂避开之理，要是睡夜里有急事走夜路，就会看见鬼魂，那大多是它跟人避让不开了，才迎面相撞的，但是如果人识相，你走你的，让它走它的，就啥事也没有了，偏是有人好事，又是捉鬼有事杀鬼的，就出了鬼害人鬼伤人鬼吓人的事，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跟鬼势不两立，他就听说过一个妇女跟鬼有了交情的故事。”
他说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们村，还是他家的邻居。那时候他还小，也就十来岁的模样，那个遇鬼的妇女就是他邻居家的闺女，他改叫她兰姑。
他说他那个“兰姑”长的那真叫一个齐整排场：瘦瘦小小的身材，白白嫩嫩的脸庞，那双大眼睛上的睫毛长的把一双眼睛给遮的如远山含翠，雾遮青山，看一眼能令人如痴如醉。不知附近村子里有多少小伙子对她梦寐思之。但是那时候的婚姻还纯粹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这么一个如梦如幻的美女还是被父母蒙着盖头送到了一个粗莽丑陋的男人床上。
原因就是他家是地主，有地有钱，能出得起她爹娘要的彩礼。他们倒是挺会待价而沽的，知道自己的闺女长的好，就要价高，当然出得起的就是有钱的了，他就理所当然抱得美人归了。她心里虽对自己丑陋的男人厌恶嫌弃，但是那个时候的女人都认命的，都奉行嫁狗随狗跳，嫁鸡随鸡飞，既然自己成了他的女人，既然他成了自己的男人，他就是自己的命了，人不能跟命争的，任命才能过好。她很任命。
可是男人对她刚开始还行，他对这个美人还百般讨好，但是时间长了，她有了身孕，身材也变臃肿了，脸也起斑纹了，他对她的新鲜劲就过了，他的劣性就暴露出来了，对她开始不耐烦的恶言恶语。他好赌，成日成夜的在赌场里不回家，钱到了赌场上就如粪土般的乱掷。她管他，他就骂她，照样豪赌不止。他的爹娘心里早恨他了，但是屡劝不止，心里早有踢开他了事的想法了，这时候觉得给他娶了媳妇了，就该给他分家要他们自己过去了，免得把家底被他败坏精光了，下面的孩子咋办。
就在一天晚上，老两口把小两口叫到堂屋里，跟他两口子说了要分家，她一听就觉得天塌了般绝望，就大哭起来，要是不分家，上头有公婆管束着，他多少还是有些顾及的，再说出了啥事也有大家顶着啊，这样一来，不是把这个魔王都扔给她一个人了……
但最终家还是分了，他们分得了一份钱财，分得几亩地。
她抱着几个月的孩子在自己家里哭了一天，然后抱着孩子走出来了，她坐在堂屋门口奶着孩子想：这日子既然成了我自己的了，我就应该自己想法子过好了，男人成不成器也要看女人会不会调理，要是他被自己调理好了，他们手里有着公公给的一些钱，还有几亩地，日子还不过的红红火火的嘛。想完了她就不再哭了，觉得好日子就在后头。
这天晚上，她衬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对他好言相劝，说你看看咱现在跟父母分家了，再也不能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了，咱得自力更生的过日子了，你自己是一家之主了，该养家糊口了——她还没说完他就把饭碗一摔大骂：“你的娘的这是在教育我是不是，我爹娘还管不了我咧，你还没长三天的嫩毛就想来教我咋过日子了……你死也别想管住我，我爱干啥干啥，你想过就过，不想过滚你的蛋——”
从此后，他们的日子就充满了谩骂和厮打，家里常常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和她的痛不欲生的哭泣声，她这才知道要一个浪子回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设想，不然这世上也没有那个多怨妇苦妻了。
这天晚上，他输了钱，被几个人跟着——其实是押着来家拿钱了，分家的时候公公把钱偷偷的给了她，叫她保管好，说无论如何都不要给他拿出来。这时她看到他竟然输的被人追债到家，气的立刻花枝乱颤起来，她当着几个人的面就对他大骂，并跟那几个人说别来问她要钱，谁生了他就跟谁要钱去。他当然被激怒了，走过来揪住她就打，还照她脸上头上狠狠的扇……那几个人看了不好再要钱了，就犹犹豫豫的走开了。
他打累了，她也被打的哭声都气绝了，孩子的哭声却格外的刺耳了，他气不过，抱起不足一岁的孩子就骂：“你这两个作死鬼，都给我滚蛋吧——”说着往她身上一掷，恨的浑身都是火的她也狠心不接，幸亏孩子穿了一身棉衣，被扔在了地上也没摔疼，但是被唬了一下，突然不哭了，吊着跟他爹一样的一双眼睛小眼睛发痴。
她呼的站了起来骂着说：“我滚，我这就滚，可孩子不是我带来的他，他是你的虐种，我不该带。”
说罢就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后面又传来孩子凄厉的哭嚎声，她不理，继续疯跑。她不知不觉在往娘家的路上跑。
那天晚上恰恰是个月圆夜，天上的明月冷冷的照着大地，不问人生疾苦，但兰姑此时的悲伤却被月亮一览无余的照射了出来，她连一个混沌的黑夜也不得了。她看着路边被月亮照的浓淡稀疏不等的庄稼，看着亮如白昼的田间小路和大路，她再也忍不住了，再不哭嚎再不发泄，她的心胸就要被撑破了……于是她靠着一棵路边的大杨树放声大哭。
忽然，她看到从路的那头走来一个穿着月白小袄的小媳妇，她挎着一个小包袱，在月下，她袅袅婷婷的向她走来。她停住哭泣想，难道这个大姐也是跟我一样挨了男人的打受了男人的气？不然这深更半夜的哪个女人会独身一人在漫天地里赶路啊，要是这样俺俩可该是同病相怜啊！想着又悲伤的哭起来了。
“这位大妹妹，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搁这哭啥哩，家里没孩子吗？”她走近来就温言软语的问她。
她一听到孩子，心里像被针乱刺一般疼痛，是啊，自己咋就这么糊涂，把个不到一岁的孩子丢给了那个畜生呢，不知这会孩子咋样了——想到这里那泪像雨般哗哗的流了下来。
那个妇女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忽然轻声“呀”了一声说：“大妹子，你是不是跟男人打架了呀，还是路上遇到坏人了？”
她听见对方是个热心人，就停住哭啜泣着说：“不是遇到坏人了，是被俺那个黑心黑肺的男人打的，我都不想活了，可又撇不下孩子——”
那个妇女同情的叹了口气说：“就是啊，这女人活着都是为了孩子啊，就是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着，别像我——”
她突然顿住了，改口说：“大妹子，这么着吧，咱也别在这说话了，这里露水湿重别寒了身子，俺家就在前边，咱去我屋里坐坐吧，咱姊妹俩好好拉拉。”
这个妇女对于正告状无门倾诉无人的兰姑来说，无异于是沦落路上的知音，她这么一说，她哪能不同意呢，就兴冲冲地跟她走了，肚子里有满满的话都急着倒给她啊。
她由于心里满是自己的悲伤，根本没注意是怎么进了她的家的，只知道她的家在附近路上的一片林子里。
她跟着她进了她的屋子发现屋子不大但很整洁，土坯屋子里很暖和，那个妇女殷勤的拿起碗給她倒了杯水说：“哭了这么久，喝点水吧。”
她真是渴了，端起碗就咕咚咕咚喝完了，她又给她倒上，她捧着碗眼泪又流下来了，她嗫嚅着说：“大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被爹娘逼着不明不白的嫁个了个丑男人不说，他还好赌，不顾家，不管孩子，稍不如意了就打我骂我，才又赌输了，被两个人看着回家拿钱，我哪有钱啊，他又不挣，还是分家时分给的一点钱，我可不能再给他赌了去，就不给他，他就抓住我的头发就打啊，往死里打……”
她又哭起来。
“我一火就把孩子往家里一扔自己跑出来了，我都不知道我往哪里去，回娘家我又没脸，并且我娘家人都巴结他，每回我哭着回娘家俺爹娘都骂我，说我不懂规矩，难道当人家媳妇还像搁家当闺女啊，做媳妇就是这样，要事事忍让，忍让，忍让不了还要忍让，还说我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我要是在赌气回娘家他们就不留我了……你说我这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
那个妇人听了就问她：“你男人为啥好赌啊，是结了婚后好赌还是本来就好赌呢？”
兰姑就说是他天性好赌，也是因为家里有钱，被惯出来的。
那个妇人笑笑，就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从前也有一个好赌的小伙子，赌的那可是天昏地暗爹娘不要，赌输了偷光家里的钱，再赌输偷家里的粮，又赌输了又偷家里的家当，床，柜，门都被他他、偷走还赌债了，爹娘实在受不了了，在一天夜里他又去赌博了的时候双双吊在了没有了门的堂屋房梁上——幸亏房梁还没被人家抬走，不然他爹娘连死的地儿都没有了。
他其实是个很孝顺的儿子，只因管不住自己，其实他比爹娘更痛恨自己，他抱着爹娘的尸体哭的喉咙出血，并且发下狠誓再也不赌了，可是没几天，他又坐在赌博场上了。就是这么个赌博鬼，当然娶不上媳妇，其实小伙子长得又帅又能干，就是不务正业。
这天忽然媒人来找他了，要给他说个媳妇，还是那个闺女托她来的，专门要嫁他，他听了无异于天上掉下了个肉包子，惊喜的他都不敢接了。可是没错，那个媒婆还说那闺女极好的性儿，他好偷好赌都不介意。他听了心脏都跳得他身子都要颠簸起来了。
真的这个闺女就嫁给他了，那个闺女还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媳妇，她对他可真是白叫百应，百衣百顺。比如他刚结婚三天手又痒了，就在她睡熟后偷着下床去赌博，一下子踢着地上的板凳，把她聒醒了，她居然坐起来揉着眼说：“你干啥呢？”
他不敢答，眼睛躲躲闪闪的不看她，她这么温柔体贴的媳妇哪能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呢，她就微微一笑说：“是又想去赌两把了吧，这有啥呀，谁没个爱好呀，想去就去。”
他听了心里乐的开了花，就急急的往外跑，像害怕她又突然反悔似的。可是她果然叫住了他，他心里一格噔，她却朝他伸出了手，手里有一沓钱，她说：“赌钱赌钱没有钱咋赌啊，拿着去吧。”
他真是呆若木鸡了，接过钱就感激的说了声：“我玩儿一会就早点回来。”
她仍是笑吟吟的说：“不急，想玩儿就玩吧，别太困了伤身体就是了，咱明个还要去地里锄花生哩。”
他拿着钱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他又堵了一夜才回来了，到了家他媳妇已经起来做好饭了，见了他一身疲惫的回来了也不问他昨晚的“赌绩”，亲亲的说：“看你，也不知道休息，一夜没睡吧，快吃饭吧。”
他输光了她给的钱正怕她问呢，可是她就是不问，还笑语吟吟的要他吃饭，他就厚着脸皮坐下喝糊糊，她马上从锅里拿出两个白生生的鸡蛋递到他手里说:“你忙了一夜了，补补。”
天呢，他头一回听见人说“赌”是“忙”，他看看媳妇的脸，又不想是嘲笑他，还边自己喝糊糊吃咸菜的边跟他说：“你一夜都没睡觉，吃罢饭赶紧上床去睡吧，我自己去地里。”
他听了真是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羞的满脸通红。
又有一天夜里，他输光了身上的钱，不得不又故伎重演——偷，偷啥呢，家里的麦子刚下来，囤里慢慢的呢，而且在另一间屋子里，媳妇不会知道。他就偷偷的回家拿着布袋悄悄的去挖麦子。但是不知他怎么着还是又把媳妇聒醒了，修复披着衣裳来了，他看见吓了一跳，觉得媳妇这么好的媳妇他咋还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呢，自己真是猪狗不如。想着就低着头停止了挖麦，恨不得自己是只老鼠是条蜈蚣，跐溜钻进一个洞里。
但是媳妇又笑吟吟的说话了：“哎呀，你这挖麦咋不叫醒我啊，我好给你撑撑布袋啊，自己挖多不方便，来，我给你撑住口，你挖吧。”
说罢果然给他撑住布袋口要他挖，他不知所措了，站着不动，她又催他；“快点呀，别叫人家等急了，我是没钱了，要是有钱也不叫你挖麦子了，真对不起你。”
他听了羞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可是钱已经输给人家了，麦子非得扛走不可，他只得硬着头皮去挖麦，看看已经挖了大半布袋了，差不多够了，他就不挖了。但是媳妇却说：“够不够，在挖一瓢吧。”
他听了羞愧的布袋一扔，到厨房里拿起刀砍掉了自己一根手指头……从此他就戒赌了，俩人恩爱的人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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