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兰姑听了先是被里面那个媳妇逗得笑了，然后就低头沉默不语了，那个妇女看着兰姑也不说话，俩人静静的呆了好久，兰姑小心翼翼的问：“你的意思是说也叫我用这么法儿治他？”那个妇女说：“我听人家有文化人说这叫欲擒故纵，预取先予，毕竟这日子还要过是不是，为了孩子也得把日子过好啊——”
“对，孩子，我的孩子，不知道他这会咋样了，哎呀，我真傻，我咋办抱着孩子来呀——”忽然站起来又哭着大叫。卡Kа酷Ku尐裞網
那个妇女就说：“看看，你还是放不下孩子啊，这日子咋说都得想法过好是不是？”
她点点头说了声：“大姐，俺真是谢谢你了，你看，要不是遇到你我说不定就寻死了。”
那个妇女笑笑说：“哎呀，可不能这么说，说都别说，年纪轻轻的，上有老下有小，真走了那条路你就后悔死了——哎。”
兰姑心里惦记着儿子，顾不得多说了，就急急的说：“大姐，我有空再来找你说话，我得赶快回家去看看俺孩儿去，不知道那个孬孙咋着孩子了。”
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兰姑一路跑的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家门前，她先是心惊肉跳的在门口听了听，她以为会听到儿子没命的嚎叫声，哪知家里却静悄悄的，她心里一惊：难道孩子死了——
她没命的跑进了屋里，哗啦一声推开门，屋里的景象把她都弄楞了：男人正搂着儿子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时男人听到声音抬起了头，但是怕把儿子惊醒，却没有动身子扭着脖子看她，她心里对他的仇恨和怨恨立马消失的没边没沿了。她想着那个妇女的话，就冲他微微一笑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办你丢人，你输了钱，本来心里就难受上火的，又有人撵着来家要钱，你心里是啥滋味啊，我还那么不懂事理，我真是该打。”
说着还作羞愧状低下了头。
男人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念头：她是出去中了邪回来了吧。
她满脸愧疚的走了过来，隔着男人伸手摸摸熟睡的孩子满脸感激的问：“你咋把他哄睡着的呢，他可怪的很。”
男人苦笑了一下说：“可不，他闹的屋顶都快掀翻了，我就抱着他晃，一个劲的晃，最后他被晃晕了，就睡着了。”
她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说：“真难为你了，我真不配当娘啊。”
他疑惑的看看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中了邪了，就定定的看着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啥药。她知道他被自己弄糊涂了。就跟他说：“我才赌气跑出去碰见了一个明白人，她令我知道了我自己有多傻，多不贤惠，不光不配当娘，更不配当人家媳妇。卡Kа酷Ku尐裞網说一个男人哪能没有一点爱好呢，他爱好啥就依着他爱好啥，是好媳妇就该支持他，倾家荡产也该支持他。你看看我，啥时候支持过你，还天天给你脸子看找茬跟你吵架，你心里烦赌博不老输嘛，输了钱我还怪你，想想，我真是说书里说的罪该万死啊……”
她说着愧的掩面而泣。继续说：“我跑回来就是求你原谅我的，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上吊死了，你再找一个好的吧——”
她男人竟然不知所措了，斜眼看看他躲闪着目光说：“你说啥呀，我也不对不是，不该下手打你那么狠——”
她仰着满脸伤痕的脸说：“我说了，我该打，我还嫌你打的轻哩。”
然后她忽然转过身，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分家得的全部钱，递给他说：“给，这是你找的钱，这钱就该男人拿着，我一个女人家咋能藏着钱不给男人用呢，真是该遭天打五雷轰啊。拿去吧，爱咋花咋花。”
他看到钱就像苍蝇看到血一样眼睛立刻贪婪的刺到了钱袋上，但真要他接过随便花的时候他还是胆怯了，虽然他日思夜想这份钱，但这毕竟是他全家的财产了。不过好赌的人理智是昙花一现的，他稍稍迟疑就一把夺过了。并且马上起身穿鞋说：“孩子我好不容易弄睡着了，你来了就搂着他睡吧，我去看看赌场散了没。”
兰姑就说：“嗯嗯，快去吧，别怕输钱，好好玩儿，困了就回来睡。”
他就这么拿着一袋子钱舒舒服服的从家里走出去了。
从此他就赌的天昏地暗，日月无色起来。天昏地暗——赌博场里旱烟、纸烟，黑烟被从各张嘴里喷出来把屋子里罩的对面都不认识，不是天昏地暗吗；日月无色——他日夜都盘踞在赌场里，没见过日头，没瞅过月亮，不日月无色吗。
而她在家里战战兢兢的抱着孩子，他偶尔回来还马上做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像欢迎载誉归来的将军一样杀鸡炖肉的给他吃，他每次贪婪大嚼以后看着自己逐渐瘪下去的钱袋和如此温柔疼他的媳妇都露出愧色，但这还阻止不了他狂赌。
这天夜里，他赌的眼睛都看不起纸牌上的字迹了，就和几个人相约去别处找个更刺激的赌法。他们走出了村子，听到树上的蝉叫，有一个人就提议，在树下点一堆活，看树上的蝉落下来是单还是双。于是两个人赌双，两个人赌单。然后就开始找准一棵最大的榆树，抱来柴火在树下点起来。
当树上的蝉被火光一惊，纷纷落冰雹一般扑簌簌的往地下砸的时候，两个人叫着：“单——”，另外两个人叫着：“双——”。“单——，”“双——”。
最后再无一只蝉落下来了，他们四个轮流跺那棵树也跺不下来一只了，他们就蹲在火边查蝉数。结果当然是两个赢两个输，那两个输的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然后泱泱的回家了，剩下这两个赢的继续赌。
兰姑的男人就是这两个赢的中的一个。他们觉得这样赌很过瘾，又刺激又新鲜，于是他们又苦思冥想新的赌筹。卡Kа酷Ku尐裞網
他们这样想的时候，兰姑的男人倚在场里一个麦秸垛上，他抽出一根麦秸杆挠痒痒，挠着挠着他大叫：“哎，咱赌麦秸秆儿。”
另一个人瞪着血红的眼睛:“咋赌？”
“抽麦秸秆儿，谁抽的长谁就赢，抽一根赌一块钱，直到赌光一个人身上的钱为止。”
“嗯，好赌法，开始。”
俩人就站在那一大垛麦秸垛边一根一根的抽起来，但每抽出一根就有一个人少了一块钱。最后，兰姑的男人昏倒在麦秸垛边。
他就那么缩在麦秸堆里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已经把他的全部家产给全部输光了。
他痛定思痛，哭的像个泥鳅浑身黏糊糊的，最后只有像倦鸟归巢般输光回家，倦鸟归巢是翅膀沉涩，赌光回家是两腿沉重。
到了家，他低着头，垂着肩，拖拉着腿，把院子里的土都踢踏的扬起一小堆一小堆的土尘。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没脸见媳妇和儿子。
“呀，你爹回来了，快叫爹。”
“爹——爹——”刚会说话的孩子奶声奶气的叫着他伸着手要他抱（他被娘调教的嘴很甜，对他这个不配当爹的爹很亲），他不敢抬头，却不得不接过了扑向他怀里的孩子，抱住后就把脸藏在孩子的小胸脯上，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时她仍像一个欢迎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亲亲的招呼着儿子说：“儿，好好跟你爹玩儿，咱家还有一只下蛋鸡呢，我赶紧给你爹杀了叫他吃，给他好好补补。”
他听了像梦醒一般大喊女人：“别，家里就剩这一只下蛋鸡了？”
然后睁着污红浑浊的眼珠子在院子里四处找，这是他头一回关心家里的活物。
她笑吟吟的答:“可不是，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操心不知道家里空，我养着一群鸡可不是都给你杀吃了，不是疼你在外面玩太伤身子，每回赌了一天一夜就杀鸡给你补补嘛。”
他听了看着怀里嫩嫩的儿子和瘦瘦的媳妇，恨的直想揪出自己的心肺掏出来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狼心和狗肺……他马上厉声喝止兰姑：“不能杀鸡，杀了俺儿就吃不上鸡蛋了。”
她仍笑吟吟的说：“没事，那就不吃吧，过些日子我再买小鸡养着就是了，你的身子要紧，看你那样子，面黄肌瘦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对呀，我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抱着儿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儿子吓得从他怀里往外挣，哭的院子里那只唯一的鸡仓皇逃命，哭的树上的一群鸟被惊飞了……
兰姑知道他的钱输光了，她这家真是一无所有了，她真不知道她这一次“赌”是赌输了还是赌赢了，于是她也往地上一座，绝望的大哭起来……
最后，他不哭了，她也不哭了，他看着她，她看着地，他忽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跟她说：“我要再赌我就是你生的——”
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是你说的。卡Kа酷Ku尐裞網”
他果然不赌了，因为他没钱赌了，他开始白天黑夜的下地干活，给人家打短工，挣的小钱都如数交到兰姑手里，三姑又欣喜又担忧，她怕他手里有了钱过不了多久又开始赌了。可是也奇了，从此他真是再也不赌了，有一回兰姑故意给他几块钱在他手里，他也不去赌场了，还跟赌场里那些赌博鬼说：“赌吧，要不赌死要不悔死，都学我吧，趁没赌死也别悔死好好的回头吧——”
日子久了，他的爹娘看见他们的儿子真的浪子回头了，当然喜得老泪纵横，但也惊得满腹狐疑。有一天，老两口带着一些钱来到了儿子家里，老爷子跟儿子说：“小儿，不是爹娘狠心，硬把你给踢了出来，是你太不争气了，俺老两口真没法了……你说，这天底下那一个爹娘不想自己的孩子好，不疼自己的孩子，是狠心的爹娘都是被逼到劲了，真没活路了才做出狠心的举动来。眼看着你这会好了，也正正经经的过日子了，俺俩心里也安生了，这钱就给你拿着吧，另外，我跟你兄弟商量过了，再分给你十亩地……”
兰姑听了当然欣喜若狂，但是，没想到，他却微微笑笑说：“爹，娘，我也不小了，是我以前被油脂蒙了心，被狗屎糊了脑子，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儿，我给恁惹气了，我改了，我已经改了，但是恁的钱我就不要了，我没脸要，地我就要了，我要好好干，不但要我媳妇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将来还要好好回报你恁俩……”
兰姑听了流着泪连连点头。他爹娘听了哭的一塌糊涂的。
后来兰姑的婆婆到底忍不住，像兰姑请教她咋把儿子给教导好的，兰姑就跟她说了那天夜里也去娘家的路上树林子旁遇到那个妇女的事，她婆婆听了惊诧不已，这大半夜的出来一个妇女，她还一个人住在那片树林子里？觉得很蹊跷，就回家跟老头子说了。老头子听了思索了一会大叫：“哎呀，那个树林子我知道，那里埋着一个为了男人赌博打架不好好过日子自杀的女人——”
她婆婆听了浑身发凉，然后就跟她说了，她一听就僵住了，然后细细的思索那天晚上遇到她的整个过程起来，觉的在深更半夜的野地里，那个女人忽然从不远处出现，又把她领到她单独住的小屋里，又把她送出来确实很奇怪，就在白天独自去找那片树林子了，果然，她在那片林子四周找了半天，只发现了一个坟头而根本没有房屋的影子。
她彻底相信了她那天夜里遇到鬼了。
于是她以后逢人边说：这鬼可不都是像人说的都是坏鬼，他们跟人一样有好也有坏。这遇鬼可不是坏事，关键是遇到好鬼坏鬼，我就遇到了一个好鬼，她可是救了俺全家哩。
她浑身不再疼了，她肚子里不再烧了，她的泪早已不在流了，她们都在渐渐僵硬，凝固，她的灵魂飞起来了，她飘飘悠悠她翻转如燕她无牵无挂，她要回娘家，她要看石榴花。她看到了，她的石榴花开了，一朵朵的绽放着，红牙牙的一片，像血红的落日勾起无边的生命力又烧尽了生命力即将绚烂的沉落、消逝……她飘在空中，浮在石榴树的枝桠上，她摸着它们，亲亲的摸着每一朵，每一瓣儿，她不走了，她要永远住在这棵树上了，那么谁都不可以撵她离开了，谁都不敢把她抓走了……她纵身一跃，她化成了满树的花，红的像血般的石榴花。
“哎呀，这石榴花咋一夜黑介都落了呢？”她起来看着那棵占据了半个当院的老石榴树惊叫。
真的，那些正盛开的石榴花昨天晚上还火一样映着整个院子，今天早上竟看到它们残雨一样一地落红。可这没风没火的呀，这花咋会落了呢？她的心揪紧了……
他一出门就看见了满院子的石榴花火一样映着朝霞吐蕊绽放，“嗨，就叫石榴吧。”他冲屋里刚生了个丫头的老婆喊。
她就叫石榴了。
家里那棵石榴树令石榴家在村子里很有名望，也令石榴在闺女堆里很令人羡慕。据说这棵石榴树还是她老爷爷从野地里刨来的，栽到家里它就活了，而且越长越旺，头一年结了一个石榴，全家人看着那个拳头般大小的石榴心情激动的打开来一看，眼睛都亮了，嘴都张开了：那一颗颗籽粒如玛瑙般鲜红，如珍珠般晶莹，真是喜煞人的眼啊！抠出一个籽放进嘴里，抿紧嘴一撮它的汁水就甜到舌头上了，甜啊！
在那个饿肚子的年代，能吃上甘甜的石榴，那还不美的上了天，当然，那个石榴被全家全部吞进了肚子，石榴皮石榴籽，后来大灾来了，一到开春，那棵石榴树上刚冒出嫩嫩的芽，它就被揪下来吃了，它又发出，又被揪下吃了，整个夏天，它在没长出绿叶，开出红花，结出大大的石榴。都以为它死了，但是，来年，它又供出了嫩芽，直到饥荒不那么严重了，它才重新披挂上阵，为人类结出她串串的果实，它一年又一年，生命如此热烈而饱满。
石榴花又开了，那棵圆蓬蓬的四处伸展的石榴枝条覆盖了半个院子，它像一座宝塔一样稳稳的坐在她的家里，令人望而惊叹！它开出的花如火似血的红染了半个院子，映红了所有从她家门口过驻足观望唏嘘留恋人的眼，“这棵石榴树太大了，开的花太多了，它红的太艳了。”
但奇怪的是，几乎全村的人都压过她家的石榴枝，但都压不活（就是在秋后把一条石榴枝压到地下埋上土，来年春天它就在地下生了根，把它刨出来就可以栽活了）。大家都说这棵石榴树有灵性了，不肯把它的子孙分到外面去。
于是这棵石榴树在村子里的赞誉和神秘感就越来越来高深，石榴也越长越美，大家都说是那棵石榴树保佑她长那么好。
但是，这个石榴长熟了的秋天，却发生了一件事，估计这棵石榴树没有保佑她。
她爷爷对着棵老石榴树既敬重的像对一个老友，又娇惯的像对一个宠孩，不但石榴开花时不准任何人掐下一朵石榴花，就是围着石榴花嗡嗡的蜜蜂、翩翩的蝴蝶、莺莺的鸟儿他都不许谁走近，那些落地了的狂花他也不准拾，由它自己“化浊春泥更护花”。那些花败了，露出一个个手指头粗的小石榴时，他更是“眼看着它们成长”，等那些石榴一个个像羞红脸似的垂下了脑袋，他就开始摘石榴了。
他摘石榴这天一定要关好门，不准闲杂等人打搅，胡说。他虽然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但每年摘石榴都还是由他亲自上树摘下，就想一个家族的祭祀，一定要最有威望的老人主持一样。
这天，他小心翼翼的爬上树，一个个的把那碗口大、拳头大、也有鸭蛋大的石榴摘下来递到在下面拿着箩筐接石榴的石榴手里。
爹跟娘还有哥去地里犁地了，只有她帮着爷爷摘石榴了。其实跟爷爷摘石榴她一点也不喜欢，因为她爱说爱笑爱吃石榴，但爷爷在这个收获的时刻却很严肃，不许说——怕说出不吉利的话，不许笑——对果实不尊重，不许吃——耽误干活。她只有在树下脸红红的头发毛毛的看着那一个个红艳艳的石榴从爷爷的手里转到她手里，她在咂咂嘴把它们一个个的放进框子里，她全心的祈祷快点摘完，摘完她就可以吃了。
爷爷被一个枝桠绊住了，怎么也够不到那缝隙里的一个大石榴，他费力的扳着那棵韧性的枝条，但那棵枝条就是扳不动，她个子很高，就心急的叫一声：“爷，叫我——”
“哎呀，她捂着眼蹲下了。”那棵枝条被她用力一扳又一松手，直直的戳到她眼上。石榴枝条上是有刺的，很硬的刺。
爷爷吓坏了，在树上大叫：“扎住眼没，扎住眼没？”
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但是没扎住眼，把眼角的肉划了一道深沟，好险。
爷爷就数落她“看看，我说吧，闺女儿家在收庄稼时不能轻举妄动吧，你不等我发话就自己动手扯石榴枝，看看，石榴神罚你了吧……”
眼角那个深沟被包扎起来了，她很心痛，觉得自己毁容了，她娘也很担心，闺女马上要找婆家了，脸上要是烙下个疤瘌该多难看呢、闺女长的好，又识字，她指望给闺女寻个大学生或者当官的儿子呢，好跳出农门。
伤口很快长严了，果然在右眼角留下了一个麦子般大的白疤，她看着镜子里粉嫩脸上那个分外刺眼的白印子很难过的哭起来，她觉得她破相了。
其实，她那个疤不但没给她破相，反而给她那张粉脸增添了几分俏皮生动。就像当年孙和给他的爱妾邓夫人以白獭杂玉、琥珀屑和膏敷治他醉舞如意时误伤她的粉颊留下的瘢痕一样，她造成了的“缺陷美”。
当她知道她眼角那块瘢给她造成了缺陷美的是对门老獾家小三儿。
她家的石榴虽然没熟时被爷爷如守圣坛般那么严厉，但石榴一摘下来，他就不管了，随着爱施与人石榴娘一个个的送给关系好邻居家和拿着走亲戚，其实他们那一棵树上每年都结好几百上千个石榴，分给大伙一点也是应该的，他老说人不能吃独食，那样老天爷就不给他见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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