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书库>深夜恐惧> 第27章
默认背景
18号文字
默认字体 夜间模式 ( 需配合背景色「夜间」使用 )

第27章

    今年照例把石榴分给村里邻居后,他们又把那一大筐石榴埋进了麦囤里,这样吃到过年石榴都不减水分,剥开有些干硬的石榴皮,里面肥滋滋红艳艳的籽依然一咬一兜水儿。他们家就一冬天有水果吃了,全村人没有一个不眼馋她家的。为此,她哥哥十来岁就有人给他说亲,有很大关系都是因为家里有石榴吃。

    她脸上的痂刚褪去,眼角那个大米粒样白瘢白嫩嫩的洁新光亮,她几天都不愿出门,觉得大闺女脸上添了个疤瘌人家看了肯定笑话,可那天偏偏对门的三儿在当院里喊她,她不得不出门问他干啥,他看见她马上眼睛一亮,目光钉在了她脸上,她注意到了,心里恼怒的问:“你到底叫我干啥?”

    他这才回过神说:“我借你家的犁子,去地里犁地。”

    他家穷,没有犁子,总是等人家都把麦子讲上了,才用人家的家什在犁地。她就去旮旯里给他找犁子,他扶着犁子出门时又看看她,忍不住说:“你脸上新添那个印儿真好看。”

    她心一跳,伸手捂住了那个印儿。

    老獾早死了,不但留下四个儿,还给村里留下一大把趣事:他说话幽默,火烧眉毛了也不知道急,有一年大旱,村里集体浇地,一家兑上一个人,清早四点就得起来去地里稳机器,闸岗子,可人家都忙了半天了,他还没露头,队长在地里急的嗷嗷叫,可他远远的慢悠悠的来了,队长一见他就劈头盖脸的大骂他不早起,他还是慢悠悠的说:“那睡不醒咋起啊?”

    大伙都笑的捂着肚子蹲下去。

    还有就是他爱发癔症,有一回他发癔症牵着牲口播了二亩麦子,第二天他感到疲惫不已还浑身酸疼,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又打拳了(他做梦常打拳,有一回睡着睡着就抓起他大小子抡向了墙壁,把大小的头咚的一声磕了个大疙瘩,原来他梦里拿枪跟人拼哩),就起来吃了饭去地里种那二亩麦子,可是那头耕地的牲口在牲口棚里怎么打也不起,他就骂它歇了一夜了还偷懒,就死打活打把他打起来牵到了地里一看,他那二亩麦子已经种上了,不错,种上了,新新的土印儿,地头还撒着种在了外面的麦粒。

    还有一次村里西头的一个女人跟东头的一个男人偷情,被她男人逮住了,两口子就打就闹,他慢腾腾的去劝架了,跟那个男人说:“哎呀老哥,你吵吵个啥呀,他偷你媳妇你不能去偷他家的鸡,他来你家偷一回你去他家偷一回,这不比你两口子打架有效啊。”

    她男人果然那么做了,两次三番下来那个男人再也不和他媳妇偷情了。

    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却早早得了病死了,他一死,他那个原本就有些迂的媳妇就更傻了,日子当然过的除了有两间破屋,跟要饭的差不多了。几个孩子冬夏天都拾人家给的破衣裳穿,个个舍皮露肉的,好在老天不嫌贫爱富,他们照样跟人家的孩子一样生长着。不过,托生在这个爹死,娘傻的家里他们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的孩子早早的一个个进学校,他们都由他们的傻娘领着下地干活。三儿水船九岁了还穿着开裆裤,但他的脑子早过了超过了穿开裆裤的阶段,他每天都在看从他地头走过去村后的小学校上学的人群,他看不下去了。有一天他独自去找支书了,说他要上学。支书就笑着说:“你想上学你跟你娘要钱去报名啊,找我弄啥了?”

    他瞪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珠说:“俺娘没钱。”

    “没钱就不上。”支书看着他笑。

    “不上不中,俺兄弟四个要是每一个识字的,来后咋办,还不被人家坑死。卡Kа酷Ku尐裞網”他坚决的说。

    支书感到这不是个笑话了,他收起笑问他:“那你想咋着?”

    “你把我那二亩地抽回队里吧,供我上到小学毕业就中了。”他的眼睛像个大人一样透露着认真。

    “中,我今个就带你去找学校校长,你上吧,不过你那二亩地留着吧,给你抽走了你吃啥,个个大肚子汉。”支书呵呵笑着说。

    他听了把眼瞪痴了,紧张又探询的看着支书,支书拍拍他的头说:“小子,钱是我借给你的,你大了还我就是了,我跟你爹那时候好的像亲兄弟,他这个人要是不死,赶上好时候,会有大出息的,你像他,你大了会有出息的,我不会看错,到时候加倍还我就是了。”

    到底是孩子,欢天喜地的跑了,也没说一句感激的话。

    支书给他交了五块钱,他就进学校上学了,书是支书儿子的旧书,书包是他娘的破裤子毁成的,板凳是从地里拾的一个木墩子。只是有一点老师给他严厉批评并且严厉禁止:不准再穿开裆裤。

    五年小学他成绩很好,但是,支书不会供他再上初中,他居然看上去一点也不留恋学校,自己主动放弃考试,搬着那个坐了五年的被他的屁股磨的油光水滑的能当镜子的木墩子回了家。他说,我上了五年级,啥都懂了,会认字,会算账,啥也不怕了。

    他弟兄四个个个都长的浓眉大眼,细高身量。老大水深已经二十多了,但还没有人给他说媳妇,他有一双忧郁的大眼,苍白的长脸,整天默不作声的干活;老二水涨比老大小两岁,却是个笑面虎,尽管吃不好穿不暖,却整天乐呵呵的;老三水船跟石榴同岁,是兄弟四个中长的最好的一个,最精明的一个,最有文化的一个,他嘴甜,手勤,家里向邻居借东西都是他出面,老四虽然还小,就看出跟他娘一样是个老子不利索的主儿了。

    她满脸通红的冲他骂了句“滚你的——”就跑进屋里了。她心突突着去照镜子,果然发现她那个疤越看越可爱,长长的杏眼角那个细细的白印儿像个小月牙嵌在白嫩的皮肤上,咋看咋俏哩,她咋早没看出来?

    从此,她就发现水船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她不知怎的也老是注意他了,她发现他还真是越长越帅,虽然穿的破,但那破旧的衣裳咋也遮不住他那股英气。他家虽然穷,但他却穷的清清爽爽,身上看不出一丝穷气,毕竟谁家也没种穷是不是。她暗暗的嘀咕。

    石榴还在被窝里睡着,就听见当街里噼噼啪啪的鞭炮响了,这时就听那屋的爹咳嗽着起床了,她知道村里今个又有人娶媳妇,邻居们都得早早起帮着娶媳妇家去女方抬嫁妆,回来收拾屋子,帮忙借东西,准备一天的宴席。她听见爹开开头门走了,就想着吃过饭早早去他家看新媳妇下轿,但还早,就翻翻身子又睡了。

    天冷了,地里没活了,庄稼人该冬闲了,闺女们除了帮娘做做鞋,纺纺花,现在不大纺花了,都买线子织布了,她们除了织布就买毛线打毛衣,给自己打,给家人打,有了婆家的就给对象打,给将来的孩子打,不过石榴她们几个都还没婆家,就不那么忙,在一块玩的很疯。

    吃过饭,一个胡同里玩儿的很好的闺女们都找她来去看新媳妇了,有青莲和她的双胞胎妹妹红莲,冬花,大梨,秋菊,她们都叽叽喳喳的挤在她的小套间里等着石榴梳头,石榴的头发很长,披散起来垂到屁股下面,梳起来要比别人慢。看大伙边说笑边都拿眼看她家的麦囤,她娘就赶紧从麦囤里拿出两个石榴给大家,大伙见了都喜得尖叫,青莲嘴快,笑嘻嘻的对石榴娘说:“婶子,我就看着你是咱庄上最俊的人,越看越俊,要不我能天天往你家跑。”

    闺女们都格格格的笑起来,石榴扬起胳膊用梳子打了她一下,石榴娘笑着骂了她一句娘就呵呵走开了。

    几个人分吃着石榴一出门就看见对门家老大水深穿着一件破绿大衣呆呆的蹲在门口,青莲顺口问了一句:“他今个娶媳妇你咋没去给他家帮忙啊?你不去给人家帮忙,等着你娶媳妇人家也不给你帮忙。”

    大梨附和着说“就是就是。”

    但水深不但没有搭她们的碴,还马上站起来阴郁的走回了屋里。他家没头门,也没有院墙,甚至仅有的两间堂屋门也破烂的成朽木欲摧了。真有了媳妇,他娶哪去?

    几个闺女不吭声了,青莲“噗噗”吐起了石榴籽。

    夜里,石榴香香的睡着好像听到院子南边的水坑里响起了一声闷响,然后就没声息了,她并没有给惊醒,所以要不是凌晨那一阵叫闹声和那一声闷响的“重大意义”,她根本记不起她听到了那一声闷响。

    屋里还黑乎乎的,石榴忽然听到外面水深娘的哭嚎声和大伙的嘈杂声,她惊得坐起来向套间外那屋的娘问咋了,她娘正在疑惑的穿衣裳,就说了声“我起来看看去”,就急急的穿衣裳起来出去了。

    “哎呀,啧啧啧,你看看你看看,水深夜里跳坑死了,身子飘上来了,你根大爷一早去拾粪看见了……”

    石榴心里咯噔想起半夜那个闷响,原来那就是水深落水的声音,顿时那个声音在她那模模糊糊的记忆力可怕极了。

    人已经死了,剩下的就该是埋人了,因为他没结婚,是个未成年人,不该入祖坟,村里的管事的就让他娘给儿子随便选个坟地,他娘只是瞪着眼嚎哭,问啥都白搭,老四水里呆呆的瞪着傻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二水涨离众人远远的,眼睛看着远处出神,不知他心里是喜是悲,只有老三水船悲痛但沉着的张罗着给大哥穿衣裳,理头发,见娘这样,他就站起来说:“不用选了,把俺哥埋到俺西地里就是了,那块地离家近,俺能经常去给他添添坟,他也能守着家。”

    大伙都暗暗赞叹老三胸有城府嘴有分寸。

    很显然,水深跳坑死是因为跟他一般大的陆续都娶上媳妇了,他知道自己的家底儿是令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的,就绝望的自杀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死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家老二水涨长的好,人机灵,天天笑眯眯的会讨人喜欢,邻村有个绝户头的闺女叫缝,绝户头的闺女是很难寻上好婆家的,因为她娘家没人,将来要负担她家的老人,除非是寻不上媳妇的才破格娶她这样的闺女。她家的北地和水涨家的南地挨地边,俩人经常同时去一块地干活,她长的小巧,丰满,嘴像个鸟儿一样微微撅起,他看着很好看;他不但长得好,人也爱说爱笑,还会唱戏,总是一边弯腰一边嗓门大开,他在他地里唱,她总在她地里笑。

    他第一次发现她笑他是在一个黄昏,他锄完一陇草一抬头,看见她正蹲在她家的玉蜀黍棵里两眼放光的看着他,经管他一看她她迅速扭过头去,但机灵的他还是发现了。

    就像所有的村子里一样,他们村里也有个媒婆。她个子瘦小,皮肤白净,头发油黑,浑身穿着干净,但是一看口就吓你一跳,不但嗓子尖利,声振屋瓦,且一张口就是一个黄段子,她家一到夜里就挤满了大老爷们。她爱说媒爱骂人爱打听事,也为了方便她说媒的“业务”,相邻几个村的人没有她不认识的,那记性是真好。

    他知道自己的家庭状况,要找媳妇不但要自己操心,还要早点下手,不然一拖这就年龄大了,年龄一大就更难了,像大哥,他估计他这辈子是铁定打光棍了。

    他该叫她婶子,当他提了两条饼干悄悄的去找她跟她说了他想请她给说说邻村的缝时,她一拍大腿哈哈哈大笑一阵说:“恁妈了个逼了,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媳妇啊,不等恁婶子操心就自己先操上了,哎呀,恁两个啊是正好,她爹娘就下她一个是绝户头,恁家是穷的就剩你弟兄三个,黄鼠狼不嫌臭鼬的屁臭,哈哈,我日恁娘了,正好,我明个去给你说去。”

    他千恩万谢的走时,她又尖声喊住他:“你妈了个逼了,你把这东西给我拿走,合着我没见过这两条子烂饼干子啊。”

    他连忙嘻嘻笑着说:“婶子是嫌我那的东西孬是不是,你放心吧,只要婶子给我说成了这个媳妇,我把肉割给你我都不疼得慌,你老人就先将就着收下哈好婶子……”

    “你放你娘的屁,姥娘不稀罕。”她格格笑着拿起来摔到了他脸上,他嘻嘻笑着接过了,又冲她一挤眼说:“好好好,婶子疼我,不舍得我花钱,那我哪天晚点来,趁俺叔不给家好好谢谢婶子……”

    可是她却给他带来一个难题:那个闺女家嫌弃他有个光棍大哥,说不但闺女有个光棍大伯哥说起来不好听,而且他如果一辈子打光棍,到老了不得俺闺女负担他一份儿啊,光俺老两口将来就够俺闺女受的了,不中不中,等他大哥有了媳妇再来提亲吧。

    水涨听了就傻眼了。

    他回来沮丧又恼怒的跟他哥说了这事,他哥也傻眼了。他看着黑乎乎的厨屋里对他的痛苦丝毫不觉有愧的呼噜噜喝玉米糊糊的娘和一群光棍心痛极了,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我看咱家个个都得打光棍。”

    老大水深的脸红了。但他没想到哥是这么成全他的。不过大哥,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说他这样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他对自己说。

    毕竟是死了一口人,家里几天都没有人开口说话,水船有一天跟水涨说:“你该去找礼儿婶子给你提亲了。”

    水涨低了头不语,水船看着哥说:“哥,咱家老这么穷下去不是办法,咱得想法子富起来,不要再叫人家这么看不起咱了,咱得赶紧挣钱把你的新屋子盖起来,不然你等着结婚时住哪啊,咱可不能去倒插门,咱有手有脚的,可得有志气。”

    水涨说:“说的好听,我就不想把屋子盖起来啊,我就想咱家这个样啊,可咱想啥法啊,一年地里收的除了吃喝就不剩啥了,这盖屋子是云彩影儿里事哩。”

    他的脸一拉,像个孩子一样撅着嘴说,丝毫没有了笑面虎的模样。

    水船说:“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识字,我不想在家种这二亩地了,我想出去跑跑,看能不能找个啥活干干,也强似都在家里耗着穷。”

    水涨看着这个从小就数他有主意有出息的老三,只得赞同他说:“天冷了,等开春去吧。”

    青莲的脸蛋是这群闺女里长的最好看的了,她个子矮小,像个小鸟一样轻盈,纤细,她那张蜜桃般的小脸儿,杨梅般的大眼儿,洁白梨花面,红红樱桃唇,真真像画儿似的。不过,她人小,可声音却是又脆又尖,那张花儿一样好看的小嘴里吐出的话更是夹着针带着棒,令你听在了耳朵里扎的耳朵痒,接进了嘴里舌头麻。

    她家里姊妹九个,她是老三,她和老四红莲是双胞胎,这俩双胞胎虽然从小就形影不离,但是俩人不但长的一点不像,性格也天壤之别。红莲个子高挑,皮肤黄黄,性格出奇的好,在家里谁都能支使动她干任何活,在外面总是默默的跟在青莲后面。

    她家的老大已经出嫁了,老二到年下也要出阁了,农村闺女小伙都订婚早,青莲和石榴这一群闺女十六岁就个个开始相婆家了,今天是大梨订亲换帖的日子,所以她晚上要大家去她家玩儿。

    青莲和红莲喝罢汤刚要出门,她娘就骂:“青莲妮子,你牲口喂几遍了,又不吭不响的走了?”

    青莲听了俏脸一别就冲娘抗议:“我都喂了两遍了,恁冬莲妮子吃的跟猪一样,你咋不支使她?”

    这时传来了老五冬莲的不服声,红莲听了就扭过身回去要去喂,青莲一把拉住她就走,后边传来她爹的笑声:“走吧走吧,玩去吧,我喂我喂。”

    她娘又骂她爹:“惯吧,惯吧,狠着惯你这几个妮子吧,等着一个个叫人家婆子家人来发——”

    青莲娘今年刚生了第十个孩子,是个小子,她整个人都抖起来了,关起门来当起了气趾颐使的皇太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也不下地干活了,也不喂牲口做饭了,宝贝儿子屙了尿了,往外一扔再喊一嗓子就完了。脾气也变大了,一起床就开始骂这个吵那个,但一家人听了都觉得挺顺耳,因为她骂人的嗓子里全是蜜一样甜的滋味。

    其实家里有了这个老十,不光是她娘“抖起来了”,她全家都因这个“十皇子”富贵升级了。

    他爹娘不在是在人眼前抬不起头的“绝户头”了,她姊妹九个不再是绝户头的闺女了,她们全家不再是奶奶眼里的臭狗屎了,他家跟他俩叔叔家平起平坐了。真是“一人出世,全家得道”了!已经出嫁给了一个一条腿瘸的老大和刚要嫁给一个出身不好(是被二婚媳妇带来的儿子)的老二秋莲说:“真苦了我跟俺大姐了,他要是早点出生俺俩也不会都寻这样的人,哼,合住恁七个了。”

    是啊,这一家九个闺女真如老天爷的九个仙女,一个个的貌美如花,可老大老二寻婆家时就因为她们是绝户头的闺女吃了亏,好好的小伙子人家就是不愿意,不得不降格以求了。

    命运捉弄人啊,谁能想到一个小子竟牵动着九个闺女的命运呢?

    她家在水深家后头,跟石榴家斜对门,俩人一迈步就到了石榴家,然后很快叫上冬花,秋菊一起去大梨家。大梨正美滋滋的站在一大堆布料前,但看见她几个来了赶紧收敛起笑脸,但得意从她全身都透出来,遮也遮不住。

    大梨比她几个大两岁,是她家的老闺女,上边三个哥哥,都以成家,爹跟娘都快七十岁了,就急着早早给她寻了婆家早早出嫁他们就算操持成了,但偏偏他们这个老闺女长不排场:黑脸,黄头发,小眼,大嘴,两个门牙还长长的掀到嘴唇外边,大伙都在背后叫她“爆梨”。这个爆梨脸丑还不甘心,宽大臃肿个子上佝偻背下罗圈腿,咋看没点“闺女美”,标准的一个丑女。尽管人老成,勤快,孝敬,但是每次相亲那些半大小子一看人群里就她最丑,就开溜了,她很是心痛,恨他们一个个都以貌取人。但这次相亲她就留了个心眼,媒人领着男方及家人来她家对相时她哪个闺女也不叫,自己跟那个男孩子见了一面,那个小伙子除了个子矮点,眼泡肿点,鼻子塌点,嘴唇厚点,家穷点,人还算说得过去,庄稼人,要那么好看啥用,你也不吃他啃他不是。于是这次就顺利成了,没几天,就正式换帖把亲订下了。

    看着自己这一大堆衣裳料子,大梨心里能不美嘛!

    大梨娘一见她几个来了,急急的给她们抓糖吃,又喜滋滋的跟她们站着聊起来没完,闺女们都去看她的订婚礼:皮箱里的布料,掂起一块块布料数了数,足足有十二身衣裳,大家惊呼:大梨,你太跩了。

    平时举止得体大方的此时大梨听得这话笑的小眼都眯紧了,嘴里说:“恁到时候也一样,恁到时候也一样。”

    青莲最看不得谁得意忘形了,就说:“别说我啊,哼,我一辈子都不找,自己过,我不像有些人见了个男人就走不动,猫发春一样。”

    大伙听了都楞了一下,下意识的一齐看着大梨,谁知大梨伸手轻轻的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胡说八道吧你,你要敢不给我找个小妹夫,看你那个小兄弟不把你撵到姑子庙里去。”

    石榴领头大笑起来,青莲也笑了。

    石榴很佩服大梨的涵养。

    “哎对了,我今个俺爹说咱庄上要盖一个猪毛加工厂呢,到开春就盖好了,到时候咱村的年轻人都能去里面当工人哩。”冬花爹是村里的会计,她们看过了衣裳坐下闲聊的时候冬花又给大伙透露村里的信息——她以这个为荣。

    石榴听了惊叫:“真的?当工人呢,那不跟城里人一样了?”

    几个头都向冬花凑过来:“真不真哩?办不办的成里?咱正能当上工人?”

    冬花激动的勾着脖子说:“咋不真,人家外地老板早选好地儿了,人家看上了咱村南地那个破窑厂,说咱荒废着可惜了,说他们用了还能解决咱们村的剩余劳动力,帮助咱村致富……反正,人家说的可好了。”

    “哎呀,到时候咱真的跟城里人一样,上班,下班,领工资啊?”

    大伙都眼冒火花的议论起来了。

    果然,消息确切,厂子趁天还没有上冻就在村子南边一座废弃大窑厂那开始兴建了,听说老板是外地的,他这是一个分厂,他在哪干就准许那里的人来兑钱入股跟着他赚钱,他还给村里人许诺,厂子开了就尽着这个庄的人用。

    这消息一传开全村都沸腾了,都说天上掉了个金疙瘩砸在了他们村,从此石榴跟村里的年轻男女都盼着这个冬天快点过去,那个春天早点来到。

    LTXSWANG.⒗ 十万完结书籍免费下载
<< 上一章 给书点赞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