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苏醒
和眼前滚烫的药水比起来，三叶水的温度简直就是小儿科的水平。浓稠的药水随着水温的身高，颜色逐渐转变。
七彩的光泽慢慢的变成了深红色 , 液体中透出亮光来。
看起来像是灼烧的岩浆。
围绕着木桶的十二只油灯漂浮在我们头顶。
青色的烛火倒映在冰与火的水面上。
盏墨没有停下念咒。
药水的变化全由他的念咒声而起。
突然那股强烈灼烧的感觉减轻了。
小腹处却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
我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但是在浓稠的药水里头手臂无法挪动。
肚子里的蛇胎在疯狂的扭动，他们感受到了危险。
我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心中的痛楚更胜过小腹中被撕裂的疼痛。
在疼痛到底顶峰 , 我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瞬间 , 身下流出了什么东西 , 深红色的岩浆一般的药水中冒出了黑色的气团。
一团拳头大小看不清样子的黑色光团从药水中漂浮而出。
黑色光团的中心隐隐的似乎有一条小蛇的影子。
我傻傻的站立在原地。
白青玄是白蛇，我肚子里的怎么会是黑蛇？
还不等我细想 , 十二盏油灯的青色烛光飞向了那一团黑色光团之中。
黑色光团有些抵触，但是十二团青光把黑色光团给围了个团团转，黑色光团没有地方可逃。
最后十二团青光依附在黑色光团的外围，像是拉着那团黑色光团直冲我妈额头飞去。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黑色光团极力的想要挣脱，却被青光牢牢的拉住推入我妈的额心之中。
我的脸颊在不知不觉间被眼泪给打湿了。
那团黑色的小蛇是从我腹中掉出来的，心中就像被挖了个洞。
黑色的光团完全没入了我妈的额间。
青色的烛光随之从天灵盖，双眼，双肩 , 手腕 , 腹部等十二个位置一一钻入我妈的身体之中。
她所在的那半边水面从凝结成冰的状态逐渐融化 , 药水围绕着我妈的身躯开始缓慢的流动。
因为药水浓稠并且颜色很深 , 从水面上看完全无法知道水底下是什么样子。
我只看到了结冰的水面融化后竟然像我这边的水面一样开始逐渐沸腾。
而我这儿的水面温度瞬间降温 , 刺骨的寒冷包裹住了我的身躯。
两边的水面对调了。
我的眼睫毛上挂上了一层白色的冰霜，手指头牢牢的冻在了冰块中。
对面的水面就像那才那样完全变成了深红色的岩浆状物质。
我担心我妈 , 她体内没有灵力抵御那么强烈炎热的水温。
突然我妈睁开了眼睛。
“小丽！”
她看见了我。
“妈。卡Kа酷Ku尐裞網。。？妈。。。”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不是我在做梦？
“小丽，让妈看看”
我妈在水里头挪动着身体 , 她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走过来。
两边的水面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冰面和滚烫的岩浆消失了。
在我和我妈之间的是七彩的水面。
我妈一只手扶着木桶的边缘，费力的在水中行走着。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往前一扑冲进了我妈的怀中。
“妈！”
我紧紧的搂着我的腰。
太好了 , 下面的鱼尾消失了。
我妈身上的禁术真的解除了。
我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 一边哭着一边笑着，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伤心。
“傻孩子，又哭又笑的”
我妈伸出手擦了擦我脸上的眼泪。
“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心里顿时委屈极了 , 我想带着我妈回我们家那栋小小的老旧的居民楼。
“傻孩子，人长大了怎么能老是想回到小时候呢”
我妈抱着我的脸蛋，她温柔的擦拭我脸上的鼻涕眼泪 , 眼眸子中全是我的倒影。
我的鼻子一酸 , 又想哭了。
不知道有多久 , 我没有像这样依偎在我妈怀里跟我妈说过话了。
“我才发现我女儿长大了，变得这么漂亮了”
我妈说着微微笑了起来 , 眼眸弯弯的像月牙一般。
“你也是当妈的人了，以后不能老是像个小孩儿一样”
她用手掌摩挲着我的脸颊。
“妈，你说什么呢？”
我愣住了。
我肚子里面的蛇胎已经不在了。
被我妈一提醒 , 我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好孩子，妈知道你的心意，妈不能让你这么做”
我妈说着抱紧了我。
盏墨站在木桶外不远处。
他停下了念咒的声音。
“白丽，快阻止她！”
盏墨站在那儿冲着我大声说道。
我的脑袋是懵圈的，阻止什么？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痒 , 什么东西掉落在我的脸颊上。
抬起了头，只见我妈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她抱住我的双臂松开 , 整个人往水面上仰倒。
“妈？”
我想抱住我妈，可我的手打滑，她半浮半沉在水面上。
“小丽。。。。”
我妈拉住了我的手掌，她看着我的脸，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舍。
我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我妈的状态不对，我撕心裂肺的喊着我妈。
“小丽，不哭了，妈要去找。。。你爸了。。。你好好的。。。好好的。。。”
我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青色的光团一团接着一团从她四肢中飞弹而出。
最后一团亮眼的白色光团像是逃也似的自我妈额间挣脱而出瞬间扑进了我的胸腔中 , 顺着我的身体游回了小腹的位置。
法术失败了？
我抱住了我妈的肩膀。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别逗我了”
我晃了晃她的肩膀。
我妈最喜欢逗我了，说不定又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白丽”
盏墨走到了木桶旁边。
他低垂着眼眸。
“盏墨 , 你不是神医么？你帮我看看，我妈她是怎么了？”
我使劲拽着我妈往盏墨身边走。
我妈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浮在水里的缘故。
“白丽，出来吧，她已经走了”
盏墨朝着我伸出手，想把我抱出木桶。
我摇了摇头 , 紧紧的搂着我妈的肩膀。
怀中的身体越来越轻 , 就像搂着一片棉絮一般。
最后我怀中空空荡荡 , 我妈跟着七彩的水面蒸腾消失了。
“是不是你为了骗我搞出来的幻境！”
我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盏墨的衣领。
“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些是不是幻境”
盏墨没有回答我 ,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
“你妈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你的孩子，你腹中的蛇胎不会再对你产生威胁了”
盏墨的脸色苍白。
“你说什么？！”
我几乎站立不稳，要不是盏墨拉着我，我怕是直接瘫在了地上。
“蛇胎重新回到了你的肚子里头，甚至消除了蛇胎上的魔性，你没发现从她额头之间出来的光团变成了白光么？”
我回想刚才的画面，从我妈额头上出来的光确实是白光，不是最开始的那团黑光。
“我也不清楚你妈是怎么做到的，按理说在被下禁术之前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会知道怎么祛除蛇胎的魔性”
盏墨的话在我耳边闪过，我的脑子停止了思考。
大脑里面空白一片。
我再也见不到我妈了。
身体中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一般 , 我无力的随盏墨抱起我的身子。
他带着我回到病房 , 把我放在病床上。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 心里头空荡荡的一片。
盏墨一直坐在我身边没有离开。
月亮落下树梢 , 天边浮起晨曦 , 我就那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阳光照满整个房间的时候 , 我张了张干燥的口舌。
“那些不是你的幻术”
我捂住了自己的脸 , 蜷缩在床上。
“白丽”
盏墨站在床边看着我。
“你出去，我谁都不想看到”
我对着他摆手。
他没有说什么，走出了房间帮我关上了门。
房间里头只剩下了我。
我从病床上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我妈为什么会选择保住我肚中的蛇胎 , 她并愿意让白青玄和我在一起 , 当初结下娃娃亲不过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无忧，更何况我肚中怀的是蛇胎 , 将来能不能修炼成人身都很难讲，如果按照我妈以前的想法 , 她绝对不会让我生下这孩子的。
可她竟然选择了用自己的命换回我的孩子。
一想到这 , 我全身都觉得疼 , 眼睛、胸腔和四肢百骸。
妈。我要从这儿逃走，找到白青玄！
沉溺在痛苦中是将我妈的牺牲白白浪费。
我握紧了拳头。
身边能召唤出来的仙家暂时只有孟畅 , 孟畅在地府寻找桃桃和李珍珍的下落 , 未必能在第一时间回来帮我。
我坐在床边把前几天在心里头盘算的计划又重新梳理了一遍，这一次我不需要带上我妈 , 自己从这里逃出去就行。
最大的问题依旧是手上这根红线。
红线存在一天，盏墨就能掌握我的情况。
我久久的凝视着手指上那根淡淡的红色印记。
小腹动了一下。
是肚子里的孩子。
我用手覆盖在小腹上。
肚子里的蛇胎从盏墨下了咒的沉眠中苏醒过来。
他有时会在里头挪动一下身体。
肚子饿的咕咕叫起来。
我揉了揉脑袋 , 还是先解决肚子的问题再考虑怎么跑。
我一走进食堂的玻璃大门，里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胖厨师拿着饭勺站在餐车后面，他见我进来悄摸摸的往后厨的方向挪。
打了饭菜我坐下就开吃，哪里顾得上理会餐厅里头那些人。
这回蛇胎苏醒后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肚子很饿，不过吃了慢慢一份饭菜后，没有了以前饿的抓心挠肺的感觉，是正常的饥饿程度。
“小姑娘”
在不远处吃饭的一个老奶奶端着盘子慢腾腾的走到了我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抬起了头。
老奶奶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看起来是生病在西郊医院住院。
“我想求你帮个忙”
老奶奶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说道。
“帮忙？”
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说实话 , 过去的两年间我改变了很多。
如果换成两年前的秦白丽，可能看见病弱的老年人像我求助，我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但是两年的经历改变了我。
太多的事情不是我想帮就能帮的 , 我没有那样的能力也做不到救所有的人来帮我的仙家积累功德。
所以老奶奶说想让我帮忙的时候，我只是放下了筷子看向她。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如果是借点钱之类的，我倒是能捐点钱给她，年老体弱无人照料的老人太多了。我伸手掏出了口袋里头的钱包。
“不是不是 , 小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饭要钱的”
老奶奶有些窘迫的涨红了脸。
她的表现反倒是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 兴许人家没有别的意思。
“小姑娘，那天我瞧见你了”
老奶奶压低了声音 , 她用手掩住自己的嘴角 , 眼睛瞟了瞟周围。
餐厅里没什么人，打菜的师傅也不敢过来，都站的远远的躲到后厨去了。
餐厅里只剩下我和她。
“哪天？瞧见啥了？”
我被老奶奶的举动给弄得一惊一乍的。
我在医院里头干的事情太多了，到底啥事被她给发现了？
要是盏墨的事情被她看到了，那对她来说会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我的手心不由得渗出了汗来。
“那天我睡不着，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看的不严，晚上值班的护士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压根没人，我下了楼走到了后花园那边，瞧见了盏医生”
老奶奶的喉头滚动 , 听起来紧张极了。
她看见了盏墨？
我往前倾着身子 , 提高了注意力。
“我看见盏医生和一个男人在花园里头吵架，那个男人的手里提溜着一个怪吓人的小孩儿”
老奶奶说着缩了一下脖子 , 脸色显得蜡黄蜡黄的。
“小孩儿眼珠子乌漆嘛黑 , 没有一点眼白 , 被那个男人拎在手里张牙舞爪的。我瞅着怪吓人的，躲在树林子里头一动不敢动 , 估计你也听过西郊医院的传闻，这里邪乎！”
老奶奶浑浊的眼珠子紧盯着我 , 我被她看的有些发慌，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破我俩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呢？”
我问她。
“然后啊，他俩吵完 , 男的扔掉了那个小孩直接走了 , 那小孩跟个兔子一样滋溜一下窜进了花园里头就不见了，吓得我差点摔地上”
老奶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有个男人和盏墨吵架？男人手里抓着一只鬼婴？
我把老奶奶话里的信息给提炼了出来。
有谁会跟盏墨吵架？
在我印象里头盏墨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他遇见的人里面除了白青玄和我因为看破了他的幻术对他怀有敌意 , 其他的人对他都带着一层滤镜。
“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有些好奇老奶奶既然看见了盏墨和那个男人之间古怪的一幕，难道不是应该快点出院离开这儿么，怎么还要我帮忙？
“我瞧见你跟盏医生走的近 , 你能不能帮我求求盏医生 , 让我离开这儿，这里实在是太吓人了”
老奶奶说着眼角泛红。
“出院还得申请？不是自己想走就走么？”
这医院里头的规定也太古怪了吧。
哪家医院还强制收留病人？又不是精神病院。
“我是被我家孩子给送进来的 , 当初我就不想进来这儿看病 , 本地人都知道这家医院邪乎的很 , 没人来看病，我儿子听他老婆的 , 非说这里人少清净，住院舒服，我知道他们是因为这里花钱少便宜才给我送进来的”
老人说着抬手擦了擦眼眶。
我心里有些发酸 , 人老了很多事不由得自己做主。
“要不我带你出去，除非是精神病院，要不然哪家医院也不会强制留人的，住院的钱要是不够我先给你垫上”
我听老人说完，饭都吃不下了。
站起身就要带着老人出去。
“使不得，使不得，你帮我跟盏医生说两句好话，就说我的病全好了，只要盏医生点头给我开个证明我就能出院”
老奶奶见我直接拉着她要出院，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摆手。
“为什么要盏墨同意？”
“他管着住院部，再说了这家医院拢共也没几个医生 , 盏医生医术高超，医院里面很多科室的病都是他一个人看的”
老奶奶说起盏墨倒是没有害怕，看来她害怕的是这家医院？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头各处跑，确实没见到过其他的医生 , 除了晚上值班的护士，门诊部的其他科室不见有人来上班。
不怪这家医院在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的，全医院只有一个医生就够古怪的了。
“只需要一张证明就够了么？”
我问老奶奶，看她的样子能走能吃的 , 估计没啥问题 , 再留在医院里头可能要被吓出问题来。
她点了点头。
“只要一张通行凭证就行了”
通行凭证？
我摇了摇头 , 这家医院规矩还真多 , 出院还得打证明搞什么通行凭证，搞得比精神病院还复杂。
“小姑娘，谢谢你了，我就住在你楼上，你要是帮我拿到了通行凭证我来找你拿”
老奶奶说着冲我感激的鞠躬。
“别客气，不是什么大事，我拿了证明直接给你送上去，用不着你上下跑”
我也没把这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问盏墨拿个证明，他应该不会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