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药酒
我一回到家，就翻箱倒柜，找了几张武备父亲用来写字的麻纸，一根磨损的毛笔，一小块碳墨，招呼小吉吃了晚饭睡下，就挪到油灯边儿，趴在箱盖上，粗粗列了几条计划，写了又划掉，划掉又写，反复折腾至二更天，才草草收拾，翻身睡去。第二日一大早，我就起床煮饭，邻居家的烟囱正在冒烟，我和小吉就已经吃过早饭，锅碗洗刷完毕了。我喊了不远处的老实过来，如此吩咐了一通，他说了句“成”，就一溜烟跑了。老实是个贪嘴的小子，上次吃了我做的水煮野鸡，对我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这不，吩咐起事儿来他才这么爽快。
不大会儿功夫，六子和茯苓就到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六子的尾巴。他俩对看了一眼，都没有从彼此眼里看出所以然。我回屋倒了水递给他们，又拿出了凳子，一群孩子们学起了大人们，在院里开起了“生产会”。
我咳了声，率先开了头，“我今天找大家来，有一件好事儿，成了大家都能挣到钱。”
一提到挣钱，个个直起了腰板儿，来了精神，要知道，在深山小村落里，一家子一年都挣不了一两银子，稍微宽裕点的人家，过年给姑娘扯两尺红头绳，给小子、老人买一小包点心，家里买几两肉，就是了不得的事儿了。甚至，有的孩子长到了好几岁，都没有见过钱长啥样。
“怎么个赚法？”六子直来直去，率先发问。
“是这样，你们听我说”，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将昨晚想好的计划娓娓道了出来。
半响，没有人吱声，茯苓说：“酿山茱萸药酒，是个好事儿，就怕做成了，错过了九月九重阳怎么办？”
我安慰道：“不要怕，药材都算我的，几种方法同时进行，最多20天，定能酿出来。”
“药材都是我采的，不要钱，就按你说的办！”茯苓算是应了，我又转身看着六子。
六子一脸沉思，“这个事儿，好是好，但从酿出茱萸酒，到散出茱萸劳什子诗，再到重阳诗会，卖酒，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掉链子，难度很大！”以往总觉得六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子，从他几句话里，倒让我听出了他的大局意识，让我颇感意外。
“你们也知道，我爹的文采挺不错，逢年过节，哪家的对联不是我爹写的，茱萸诗他就有几首上乘之作。茱萸酒的配方，那本食谱里就有详细记载，我们只是缺少经验，硬性条件都不成问题，就看大家的配合力度了！”六子看我胸有成竹，第一个站起来，应道：“好，我们加入！”
我一时严肃了起来，“分成也说好，赚了我三，茯苓三，六子你们四。这是一件大事儿，大家都要积极起来，相互配合，听我安排，如果不听从的，随时要求退出，分成当然也就没有了。这一个月，大家就要变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来，击掌盟誓！”个个散漫的半大小子瞬间长大了一样，和我击了一掌，满脸郑重。
第二日一大早，除了一两个没到之外，剩下的都赶到了河边，个个跟猴子似的，嬉闹间就攀上了山茱萸树，摘起了山茱萸。这可不是一件轻松活儿，山茱萸叶子划过肌肤，痛痒难耐，没几个人受得了。我一看，个个脖子上、脸上、腿上都是挠过的红印，却傻傻乐着，没有一句抱怨。我眼一热，这个事儿一定要办成，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
人多力量大，一上午时间，装满了两大瓮。吃罢午饭，大伙儿又围到了我家院子里，蹲在地上忙乎起来，山茱萸去核，茯苓切丁，加入酵母，分量装入缝好的小袋子，就开始按照我记忆中的配方封在大家送来的小罐里，一溜过去，十一个小罐。茯苓将每一罐标上号，装入的份量，时间，阳光多少记录在纸上，这才挪到相应的位置。一切就绪，接下来只有等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六子去了两次集镇，带回来了我们想要的消息：吴员外已经回来了，一次出来购茶，满面红光，看来康中会来人。吴员外儿子吴进宝出门方式变了，以前出门坐轿子，现在改为骑马了，对我们来说，形势一片大好。
到了拆封的那一日，伙伴们早早就来到了院子。茯苓净了手，挽起袖子，从第一个开始拆封，这一罐在外面风吹雨淋、太阳暴晒了半个月，一开封，满罐恶臭，大家赶紧捂鼻，二狗子连连罢手，“这个罐子我不要了，你们留着吧！”
接下来拆的七八个罐子，要么有了酸，没有颜色，要么有了颜色，却泛着酸臭，大家心里都着急起来，看见茯苓额头淌的汗珠，就明白他的心里有多吃力。
到了最后两罐，茯苓一下子全拆了封，入鼻没有酸臭，倒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我率先舀了一小勺子，颜色泛红，凑到鼻端，微酸，带香。浅尝了一口，酸中带甜，淡淡的酒香，有点像果酒。对了，就是这个味儿。见我眉眼带笑，六子和茯苓赶忙尝了口，不相信似的，又品了一口，才笑了。大伙儿都纷纷上前，你一口我一口，喝了个畅快。就属老实高兴，举起罐子对着嘴巴，将剩下的咕咚咕咚灌进了肚子里。
“不敢喝太多，果酒后劲儿大！”他并不为然。
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大家一商量，现在就去河对岸摘山茱萸大规模酿酒。刚走到河边，只听“扑通”一声，老实一头栽进了水里，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架到了岸边，只见他满脸通红，嚷着“好喝”就呼呼睡了过去。老实，已经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