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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林家财物

    建成的大观园,本就香烟缭绕,华彩缤纷,处处灯光辉映。更别说元春到来当日,时时细乐声喧,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得感概一句“太平气象,富贵风流”。

    但元春站在这片繁华之上,身边前拥后簇,她想的却不是喜悦,反倒想着它费了多少功夫,又散了多少钱财。

    府内的财务不容乐观,她入宫前就是知晓的。眼下为着自己归省,却又不知晓丢了多少进去。

    思及这些,就难免心情不愉。可又想起今天是难得团聚的日子,元春微一摇头,便舍了这些心思,反过来想着幸好自己在宫中,还能多帮衬贾府。

    一眨眼,又见宝玉满脸兴奋的模样,她就将忧愁丢在脑后,登时喜上眉梢。

    贾宝玉自是极兴奋的。他爱这恰到好处的热闹景象,也爱在这热闹景象里喜笑颜开的姐姐妹妹们。

    而若是问他更爱的,那自然是后者。倘或能让姐姐妹妹们开心一世,他便是舍了这繁华,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样想着,宝玉脸上渐渐带了些痴意。幸亏有元春叫他上前问话,否则也不知他会呆到何时。

    元春问的,也不外乎学业、身体之类,宝玉自是不会像面对父亲问话时那般害怕。他态度大方,神情自然,颇显出几分侃侃而谈的气势,倒叫贾政高看两眼。

    与他谈完,元春才转向其他兄弟姐妹。她的视线一一扫过迎春、探春、惜春等人,见她三人虽是佯装泰然,神色里却都有些惧意,遂难免在心中慨叹。而当她最后将视线落在宝钗、黛玉身上时,见二人神色淡然,不似作伪,自然高看二人两眼。

    这等高看里,却也不只是欣赏。

    府里上下都知晓,她和宝玉的姐弟感情是极好的。但唯有她自己心底才明白,身份上,她虽是宝玉的姐姐,但因着年岁相差甚远,并且自小携着他长大,再加之自己也无子,总是多少存了几分将宝玉看作自己的孩子的心态。

    正因此等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态,她打量钗、黛二人时,隐约便藏了一些为宝玉谋划婚事的意味。

    只是旁人未曾察觉出来,而她自己也不会直说。一应俱全地给了赏赐,便听执事太监高喊着“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就又是一番难舍的离别。

    她忍着自己的不舍之心,回身上舆。

    贾母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马,生出不舍之意涌上心间,因见着身边的诸多子孙,才稍微缓和。

    但她神色里总还是显出些疲倦。

    见此,王夫人搀着她回了房,留下众人,戏耍的戏耍,打扫的打扫,各有各的繁忙。

    唯独长生坐在华亭内,一言不发。

    许是因为热闹和欢快之后突然袭来的冷清,“盛极则衰”四字无来由地冲进他的脑海。

    他不由得想着,若是明日贾府忽的倒了......

    长生闭了眼,不愿意想象那副场景,在心底叹道:虽然可能是杞人忧天,但倘或当真天塌了,有准备总比无准备好。

    因此,他起身,预备稍微提醒府里管事的王熙凤。

    到账房的时候,屋内已有人候着,听声音似是吴新登。

    索性长生也不急,便拦住了想要通报的小厮,在门外等着。

    屋内的声音最初极小。可随着日头的向后推移,女人的声音先是陡然加大,之后就是夹杂着怒气的责骂和讽刺,再往后女人的声音渐低,就再没发觉出什么异常了。

    长生是在屋外等着的,通常来说是听不清内声音的,但因为王熙凤的声音太大,他难免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

    若是其他,他或许还不会在意,但因着王熙凤时不时就提及“一笔横财”、“大半”,他的心咯噔一下,显出诧异。

    府内收入及用度都是有定数的,平常哪里有“横财”一说呢?如果一定要说能算作“横财”的物什……

    他脸色一沉,登时想起贾琏负责带回贾府的林家财物。

    不多时,吴新登出门,面色含着隐忍,显然是对凤姐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见着长生,他规规矩矩地行礼,而见长生无心闲聊,遂先行告辞。

    长生入了门,见平儿在凤姐身旁,便驱了其他下人。登时有些气急攻心,竟然直接质问:“林家的财物,你可是挪用了?”

    先前,王熙凤见他进门时便面色不愉,又观他驱散下人的举动,便知晓他有事询问,心底早已有所预备。

    可听他质询的是此事,她搭在算盘的手仍是微顿,即刻却又恢复寻常,一脸轻松自在的笑容:“三叔可是听了谁胡说,平白来冤枉我。您也不想想,我若是真对着弱女子的物什起了贪欲,叫他人知晓,我的脸皮又往何处放?再者,我贾府家大业大,哪里需要贪她那点小财?”

    如果真是听别人说,长生或许还会相信她的话。可先前却是从她自己嘴里透出的风声,因此,长生越听她辩解的话,就越觉得她话里含着两面意思:一是她王熙凤不会贪林家的财,二是贾府也不需要贪林府的钱。

    长生微一细谙,便觉着她话里杂着漏洞。即,贾府家大业大是真,可花钱如流水也是真。如果说日常的收支还能刚好维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那突然修建大观园的钱又从何处来?

    越是细思,越是觉得可怕。

    贾长生不喜欢同旁人歪歪曲曲地做嘴上的功夫,径直说:“账本给我,我亲自查账。”

    王熙凤见他说话行事都极为直接,就知晓此人不可从言语上糊弄,遂应声,直接将桌面上的账本递给他:“这就是近年来的账本,三叔若信不过我,自己查看罢。”

    长生便站在桌前翻阅账本。

    他记忆和算术生来就是极好的,更何况自己名下也有诸多需要查账的铺子。只是贾府的体量更为庞大,他不得不慢慢细看。

    在旁的平儿见他神色严肃,显然是在认真核对,不由得为凤姐捏了一把汗。但见凤姐一派冷静,未有焦灼之色,她微怔,遂明白凤姐早已有应对之法,心底也渐渐平静。

    长生翻了半日的账簿,凤姐和平儿就在屋内等了他半日。直至最后,长生把最后一页翻完,他才坐在旁边的圆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冷的,但贾长生此刻正需要此种冷来使他心绪平稳。

    他想着,府里上下都说王熙凤是个厉害的,果真不假。数年前账本由王夫人管着时,收入支出杂乱无章,难以计量。但自从由凤姐接手后,便是条目分明,一看就知。

    可偏偏在这条目分明里,他又看出些外人难以知晓的细节,即,往年贾府上下的收入都是极为稳定的,可偏偏是由凤姐开始着手整理那年,府里的铺子、庄子每日忽然增添有半两或是一两的收入,越往后,竟然逐渐增加至三两甚至于四两。

    每日来看,这笔收入似乎不多,但因着贾府的铺子庄子是以百数计,再加之时间的累积,迄今为止,这笔财物就已经是百万之数。

    明眼人都知晓,这其中定然是有问题的,但若拿这点来质问她,却也容易解释。毕竟他现在翻阅不了各地的庄子铺子账目,就只能任她胡诌。

    何况,即便自己能眼下翻阅各地的账目,可府里上下的物什都由她总管,她敢改总账本,又怎知她不敢改庄子铺子的账目?

    因此,目前而言,这便是一桩无解的案了。

    再看也无益,长生把账本丢在一旁。

    他素来听说王熙凤是何等大胆精明的人,却也没料到她胆敢直接在府里的总账目上做文章。

    睁开眼,他面色不愉:“账本已然查阅过,我不多言,相信你我二人心底都明白。但既然林家的财物你未曾挪动,现在就将它们转交给黛玉,如何?”

    在旁听这话的平儿,心底又是一紧,眼神不自主地悠向凤姐。她本以为,后者听见这话,会和自己一般担忧,但见她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平儿遂知晓,她早就料到这天的。

    果然,凤姐开口:“想来三叔还是不相信我的”。

    她虽是这般说,脸上却是含着笑意,不见丝毫埋怨。顿了顿,王熙凤继续说:“我明白三叔是为着林妹妹好,可我难道就不是为妹妹着想?旁的不说,就说三叔想把林家的财物移交给黛玉,我首先问三叔一句,移交之后,这财物放在何处?”

    自然是只能放在贾府。

    毕竟,这大笔财物,放在外面,也怕其他人起了贪欲。

    “再者”,王熙凤笑着,补充道,“都说是`甲之蜜桃,乙之□□',就算我将财物都交给林妹妹,依着她的性子,会愿意去打这笔财物吗?更甚者,就算林妹妹愿意,且也能打理好,可纵观古今,豪门世家内何曾有过未出嫁的女儿干涉府内的财物,若是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觉着这女子贪财、好算计,于她的婚事有何益处?”

    说到最后,王熙凤早已是一副处处为黛玉考虑的神色。

    可她越是说得如此有理有据,长生的面色就越是阴沉。因为他明白,若非早有准备,一时之间怎么可能编出这么多借口?

    但,正因为这许多借口不偏不倚地戳在关键点上,长生只得暂时放弃移交财物的想法:“现在不能立即将财物交给她,可若是要你将当初林府遗产的单子交给她,这总没问题罢?”

    “自是无碍”,凤姐还是染着笑容,转头,径直吩咐平儿将柜子里第一排第三格的纸状取过,交给长生。

    长生接过清单,细看,便已觉不妥。而等被凤姐同平儿引着去向储存着林家财物的库房,亲眼见证屋子之小、内里的东西之少时,他脸上的愤懑全数消失,化作声声冷笑。

    王熙凤也懒得去揣测他笑里的意思,径直道:“三叔若是不信我,尽可以自己一样一样地对着单子清点,看我可曾贪墨分毫?”

    她泰然自若,贾长生嗤之以鼻。收了单子,他也没打算清点,斜睨她一眼,转身出门。

    见长生逐渐远去,一直心惊胆战的平儿,这才敢上前同凤姐交谈:“这三爷可真是吓死我了。”稍作停顿,她还是难掩好奇:“怎的三爷不核对物件,直接走了呢?”

    王熙凤坐回正位,笑言:“核不核对都无所谓了。那单子上签着我王熙凤的名,画着我王熙凤的押,日后他来取时,倘或少了一件,不都得由我补上吗?他自是无需核对的。”

    “奶奶高算”,平儿安下心来,话里才带了三分玩笑的意味,“我方才看三爷和奶奶二人相对质,当真是心惊胆战,生怕奶奶落了下风。可谁知道,最后竟是三爷败在了奶奶手里。我还想着,依照奶奶的性子,定是要奚落他几句,杀杀他的威风才是。”

    “就你嘴贫”,凤姐素来和平儿近,私地里说些玩笑话,她自是不会怪罪。

    可听着平儿这般说,她心底却也滋味复杂,不由自主地继续道:“若是旁人,谁来质问我,我都不怕的。便是老祖宗向我来讨要,我都敢大着胆子问她一句,贾府上下的吃穿用度,难道不都是银子吗?凭什么府上众人一边享着那横财,一边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问我这笔银子在哪里。”

    平儿见她的神色,就明了她此刻定是压着平时的情绪,想一并发泄出来。所以她没有应答,只是安静地听着凤姐说话。

    “府里上下,有几个能每月往库房里补点银子的?不都是大手大脚,胡吃海喝。一旦自己的用度耍完,就立刻去谋划公家,莫说其他人,就是你们琏二爷,看着我的难处,不也是当作没看见吗?”

    凤姐越说越想,愤怒越是冲上眉梢。她抿了一口茶,嘴里的干渴稍解,她的情绪也稍微平静:“可偏偏就是这位,我王熙凤却没资格指责他。他自己开着药铺子,自己置办着庄子,没花库房里一分钱不说,还月月又把铺子庄子的钱交过来补着公库。单就着一点,我王熙凤敬他是个能顶天立地、支撑门楣的男儿家。”

    “而府上其他人”,王熙凤冷笑一声,“任凭他是高的贵的,低的贱的,都没资格指责我王熙凤一个手指头!”卡酷小说网_https://www.kak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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